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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卫生隐患初现（第1页）

入夏的热浪裹着潮湿的水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住了整个紫禁城。巳时的阳光已有些灼人，东偏院的石榴树叶被晒得蔫蔫的，连蝉鸣都透着几分慵懒。江兰刚整理完“船员应急护理手册”的最终版，额头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特意在手册里加了“夏季饮水卫生”的章节，却没料到，一场隐性的卫生危机，已在宫廷的角落悄然爆。

“姑娘，不好了！”春桃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间，手里的布巾都被汗水浸透，“杂役房那边出事了！王嬷嬷刚才派人来报，今早有五个小宫女上吐下泻，现在连负责御前传讯的小太监小李子也倒了，正捂着肚子在偏殿哼哼呢！”

江兰心里一沉，手里的手册“啪”地落在桌上。入夏后湿热交蒸，本就是肠道疾病高期，可腹泻从杂役房蔓延到御前，这绝非偶然。她快步起身，抓起放在门边的药箱（里面装着体温计、消毒棉和简易采样瓶，是她按现代护理标准准备的）：“快带我去看看小李子，再去杂役房了解情况！”

两人快步穿过回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腐味——是从御膳房方向飘来的剩菜馊味，入夏后食物变质快，若处理不当，很容易引肠胃问题。路过太监房时，就见两个小太监正扶着小李子往太医署走，小李子脸色蜡黄，额头上满是冷汗，走一步就忍不住弯腰干呕，裤腿上还沾着可疑的污渍。

“小李子，你怎么样？”江兰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小李子是苏培盛身边的得力太监，之前还去听过她的护理课，算是半个熟人。

小李子艰难地抬起头，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江兰姑娘……我、我从凌晨开始就肚子疼，拉了五六次了，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刚才喝了点热水，全吐了……”

江兰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脉搏快而弱，是典型的脱水征兆。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热，排除了暑热引的高热症状。“你昨晚吃了什么？喝的水是哪里来的？”她追问，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空水瓢上——瓢沿还沾着些浑浊的水渍。

“吃的是杂役房的杂粮粥，水……水是杂役房的公用水缸里舀的。”小李子说完，又忍不住干呕起来，“今早还有几个杂役房的姐妹跟我一样，都说肚子疼得厉害……”

江兰心里有了初步判断：若多人同时出现无热型腹泻，且共同饮用过同一水源，大概率是水源出了问题。她刚想再问细节，就见太医署的李太医带着医徒匆匆赶来，看到江兰，眉头皱了皱：“江兰姑娘，这里有太医诊治，你先退下吧。”

江兰没有退让，反而侧身让开位置：“李太医，小李子和杂役房多人同时腹泻，无热，有脱水迹象，还请您仔细诊治。”

李太医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蹲下身随意摸了摸小李子的脉搏，又闻了闻他呕吐物的气味（医徒用帕子接着），便起身定论：“不过是暑气入体引的‘暑泻’，入夏常见病症。让人熬些藿香正气汤，再禁水禁食半日，养养就好了。”

“李太医，”江兰忍不住开口，“若是暑泻，为何多人同时作？且都饮用过杂役房的水缸水？会不会是水有问题？”

“水有问题？”李太医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傲慢，“杂役房的水缸用了十几年，从未出过事。入夏湿热，本就容易滋生暑气，宫女太监体质弱，染病很正常。江兰姑娘虽懂些护理，可诊治病症还是得听太医的，别凭臆断乱猜。”

说完，他不再理会江兰，吩咐医徒：“把小李子抬去太医署，再让人给杂役房送些藿香正气汤，叮嘱他们少喝凉水，多待在阴凉处。”

看着李太医带着人离去的背影，江兰心里满是焦虑——她穿越前在护理学院实习时，曾参与过农村水源污染引的腹泻疫情处置，症状与现在如出一辙：多人同时作、无热、伴脱水，且有共同饮水史。李太医仅凭“暑气”定论，不仅可能耽误治疗，还会让更多人因饮用污染水患病，甚至影响御前奏报传递、新政事务推进。

“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李太医根本不听您的……”春桃也急了，她想起之前小菊烫伤时李太医的敷衍，如今又是这样，心里对太医的信任少了几分。

“先去杂役房看看。”江兰语气坚定，“我要亲眼看看那口水缸，确认是不是水的问题。你帮我打掩护，若是遇到其他人问起，就说我来探望王嬷嬷。”

两人绕开太医署的人，从侧门走进杂役房。入夏的杂役房比冬日更显拥挤，十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挤在狭小的院落里，院角的公用水缸周围围了几个脸色苍白的小宫女，正蹲在地上干呕，旁边还放着几个空水瓢，瓢底沾着浑浊的泥点。

王嬷嬷正急得团团转，见江兰进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江兰姑娘，你可来了！这大清早的，一下子倒了五个，现在连打水的人都没有了！李太医说是暑泻，可喝了药也不见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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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兰没急着回应，目光先落在院角的三口公用水缸上——水缸是陶制的，表面结着厚厚的水垢，缸口没有盖子，几只苍蝇正围着水面打转。最让她心惊的是，水缸旁边不足五步远，就是一间简陋的茅厕，茅厕的土墙已经开裂，地面上的污水顺着裂缝渗出，在泥土里汇成一条暗黑色的细流，蜿蜒着流向水缸方向，地面的泥土因长期浸泡而变得松软黑，甚至能看到水缸底部的陶土缝隙里，渗进了淡淡的黑色污水痕迹。

“王嬷嬷，这水缸的水是从哪里挑来的？茅厕的污水一直这么流吗？”江兰指着污水流问。

王嬷嬷叹了口气：“水是从城外的河里挑来的，之前一直好好的。这茅厕是去年冬天修的，开春后就总漏水，跟内务府说了好几次，也没人来修。入夏后雨水多，污水就渗得更厉害了，可咱们杂役房人微言轻，只能凑合用……”

江兰走到水缸边，蹲下身仔细观察——水面上漂浮着细小的褐色杂质，像是泥土颗粒和腐烂的草屑，她用干净的木勺轻轻舀起一勺水，放在阳光下，能清晰看到水底沉淀的细小泥沙，甚至还有几只微小的虫豸在水中蠕动。她心里一紧，这在现代是典型的“水源污染”——茅厕污水中的致病菌（如大肠杆菌、沙门氏菌）通过土壤渗透进入水缸，人饮用后引肠道感染，导致腹泻。

“姑娘，这水……有问题吗？”王嬷嬷见她脸色凝重，心里也跟着慌。

江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琉璃采样瓶（上次从江南回来时，苏培盛帮她从内务府领的，原本用来装草药汁），用木勺小心地舀了半瓶水缸水，盖紧盖子，放进药箱：“王嬷嬷，你先让人把水缸盖起来，别再让人喝水了，我去拿些干净的井水来。另外，告诉腹泻的姐妹，暂时别喝藿香正气汤，先喝些淡盐水补充水分，避免脱水——我一会儿再来看她们。”

王嬷嬷连忙应声，让两个身体好的小宫女去盖水缸，自己则跟着江兰去取井水。杂役房的井在院子东侧，离茅厕较远，井水清澈见底，江兰用同样的方法舀了半瓶井水，放在药箱里对比——两瓶水一眼就能看出差别：水缸水浑浊带杂质，井水清澈无异物。

离开杂役房时，江兰特意绕到茅厕后面，现土墙的裂缝比正面更宽，污水已经渗透到周围的土地里，形成一片暗红色的湿泥，散着淡淡的腥臭味。她蹲下身，用树枝拨开泥土，能看到细小的白色虫卵——这是肠道寄生虫的卵，若随着污水渗入水缸，人饮用后不仅会腹泻，还可能引寄生虫病，后果更严重。

回到东偏院，江兰将两瓶水样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又用干净的纱布过滤水缸水——纱布上留下了一层褐色的杂质和细小的虫豸尸体，看得她一阵皱眉。她想起穿越前学的《预防医学》知识：水源被粪便污染后，会含有大量致病菌，未经处理饮用，极易引肠道传染病，尤其是在湿热的夏季，细菌繁殖度快，疫情传播会更迅。

“姑娘，这水真的有问题啊？”春桃凑过来看，吓得后退一步，“那杂役房的人喝了这么久，岂不是……”

“幸好现得早，还没大规模蔓延。”江兰语气凝重，“李太医的藿香正气汤治不了水源污染引的腹泻，反而会因为禁水让脱水更严重。我得尽快找到证据，让皇上相信水源有问题，不然还会有更多人患病。”

她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开始记录观察结果：“入夏六月初六，杂役房爆腹泻，波及御前太监，共人病（截至巳时）。症状：腹痛、呕吐、无热、脱水；共同暴露因素：饮用杂役房公用水缸水。现场勘查：水缸距茅厕不足五步，茅厕污水渗透至水缸底部，水样可见漂浮杂质与虫豸，纱布过滤后有污物残留——初步判断为‘水源污染引的肠道感染’，非太医所言‘暑气’。”

写完后，她又想起之前推广的护理课，心里满是自责——她之前教的多是伤口护理、烫伤处理，却忽略了夏季最关键的饮水卫生，尤其是杂役房的卫生条件本就差，更需要针对性的指导。若是早现水缸与茅厕的隐患，或许就能避免这场腹泻。

“春桃，你去太医署看看小李子的情况，顺便打听一下杂役房的人喝了藿香正气汤后有没有好转。”江兰吩咐道，“我去苏公公那里，把水样和观察记录给他看看，争取让他帮忙禀报皇上。”

春桃应声离去，江兰小心翼翼地收好水样和记录，快步走向养心殿。路过太医署时，就听到里面传来小李子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医徒的抱怨：“喝了两回藿香正气汤了，还是拉，这暑泻怎么这么难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