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睿离开的第四天,染病人数破了三千人,汤药不够了。
他果真命令医正把药剂炖了又炖,也听从了小圆的安排,把绿松石投到了药方的水缸里。
整个虞城一片混乱:兵丁和医正接二连三地倒下,健康的可用之人越来越少。韶康又下令,症状浅的去照顾症状重的,症状重的,若是连医正也说不必救,那还不如省下些草药,待到咽气,又命令轻症的人去把尸体拉到城外乱葬岗。
暴乱也是由发生,只不过是些三三两两的散徒。毕竟若是病重的,也闹不起来,若是轻症的,巴不得老老实实地服药纾解,若是没有得病的,也恨不得远离人群少去沾染病气。
而小圆,就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扶英身边。她不受疫病的侵害,扶英在这些天小圆的照顾下,清醒的时刻也渐渐延长了些。
“小圆,我睡了多久?”
小圆把扶英扶坐起来,答道:“夫人,今日是城主离开的第五天了。”
“五天过去了……外面,怎麽这麽安静啊?”
小圆拧干了帕子,帮扶英擦洗着,道:“城主丶少主丶庖正大人和乐儿姑娘都不在,虞府自然安静。”
扶英似是默默确认着,而後又摇头:“不,我是说,整个虞城都安静了。”
小圆拧干帕子的手一抖,帕子掉进了水盆里。她也不重新拿起来,只是又去帮扶英倒了一杯水。
“夫人,您这几日高烧反复,听力同平日里相比略有下降,也是正常的。”
扶英又摇摇头:“不应该啊……阿四呢?你让阿四来见我。”
小圆把水递给扶英,又说:“夫人,城主和少主不在,阿四管家这几日也是忙得很,我都少见到他,约莫是怕虞城在这期间出什麽乱子,亲自去守着吧。”
扶英揉了揉太阳xue,道:“嗯……估计这几日药喝多了,我闻见哪里都是一股药味儿。”
可是不对。
扶英就算再怎麽虚弱迟钝,也察觉得到这药味儿不只是在她的这房间里,而是遍布了整个虞城。
扶英轻轻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道:“小圆,我有些拿不动这杯子了,你来帮我拿着。”
小圆不假思索地上前接过杯,却发现扶英手劲儿异常地大,掠过杯子径直抓住了小圆的手腕,往扶英的床上带。
小圆不设防,重心朝前朝着扶英身上扑了过去,而後扶英一个侧身避开了小圆。握着她的手背扣住,把小圆面朝下手朝上按在床上。
扶英另一只手利索地摸向床头,从暗格拿出一根尖刺,往小圆的脖颈上划了道口子,不知是否是扶英气力不济的缘故,小圆的脖子只是浅浅地流了些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感知到了脖子处的锐通。
小圆想要挣脱,可这个姿势小圆卸了力,又被扶英戳着尖刺压在床上。
“夫人,这是何意?”
夫人气息微喘,道:“你服侍了我五天,却一点也没有被传染的迹象。你手里有解药?”
小圆无辜道:“不是的,夫人,这只是我家的秘方,常年以草药入蛊,比寻常人更健壮些罢了。”
扶英又问:“尖刺上有毒,你丶听话,老实和我说,虞城到底出什麽事了?”
小圆没有预料到扶英会给她来这一手,妥协道:“虞城染上时疫了。”
扶英还想逼问出些什麽,奈何精力缺失有限,不受控制地又晕了过去。
小圆挣脱了扶英的手,摸了自己脖子上一手的黑血,胡乱地擦了擦,下了床,又把晕过去的扶英安顿好。还没等喘过气来,走出了房门,又被韶康带了过去。
韶康神色有些焦急,低声在她身旁问:“你没有染病,有没有解药?”
怎麽韶康也来问她这个问题?
等小圆瞧明白了韶康的脸色,便也明白,韶康这是不小心也染上了。
“没有解药。”
韶康揪起小圆的衣领,怒道:“你连我也算计上了?”
小圆面不改色:“何止啊,庖正大人,我把我自己也算进去了。夏後氏一心复国,难道连这点风险也担不起吗?既想得到,却又不敢失去?现在我们就就只有一起祈求上苍有灵,保佑少主能够及时带回珠鼈鱼了。”
“你当真没有?”
小圆眼角上扬,颇玩味地说:“到现在才信不过我?若真不信我,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听我的。现在又这样——”
小圆低眉看着自己被韶康揪住的衣领,道:“这种走投无路的威胁,实在不像夏後遗孤的作风啊。”
韶康极力控制着怒气撤下了手。衣领和脖颈处摩擦,又把小圆刚刚止住的血又蹭开来一些。
“你脖子,怎麽了?”
小圆神色如常:“不知道,大概是被下毒了。”
“被谁?夫人?”
小圆轻轻笑道:“这不关你的事。庖正大人可要坚持住,还有四天,少主才赶得回来,在那之前,您的金贵之躯,可千万要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