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马蹄声已踏碎青石板上的薄霜。
春织坐在车中,木匣置于膝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层有些年头的刻痕。
昨夜那封无名信还在袖中,她没有烧掉它,而是把它折成了一张纸符,贴身收好。
霍砚骑在前头,一路沉默。
他知道这一趟州府之行凶险万分,对方能布下如此大局,绝非寻常商贾。
而春织,却像是一根坚韧的弦,越是紧绷,越不轻言断。
入城之时,已是辰时三刻。
州府街市果然远胜青溪村百倍,人流如织,酒楼茶肆林立,连挑担叫卖的小贩都透着几分精明。
可在这繁华背后,春织一眼便看出暗流涌动——几个身着绸衫的男子站在巷口,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她们这辆外来马车。
“咱们得低调行事。”她在车帘后低声对霍砚说,“先找米铺。”
他们很快找到了州府最老的米铺——德兴号。
老板是个须花白的老者,听闻是来自青溪村的客人,眉头微皱:“你们是福兴里的?”
“正是。”春织拱手微笑,“小女子林春织,此次来州府办些事务,想请教您几件事。”
老掌柜打量她片刻,叹了口气:“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啊……刘家最近在清货路,不少商户都不敢和你们那边做生意了。”
“所以更需要有人看清是非。”春织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自家辣酱,“这是我们亲手制的,还请前辈品鉴。”
老人狐疑地打开纸包,一股辛香扑鼻而来。
他蘸了一点入口,眼色一亮:“嗯……这是用新法腌制的辣椒?味道纯正,火候拿捏得极巧。”
“若蒙不弃,晚辈愿以这手艺,换前辈几句真言。”
老掌柜沉吟良久,终是点头:“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州府这边,真正说了算的不是县令,是刘家。他们掌控粮道、盐引,连官老爷也得给几分面子。你这次要告他们的人盗方造伪,怕是要碰硬钉子。”
“我知道。”春织平静地说,“但硬钉子,也是钉子。”
公堂之上,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映得案上铜印熠熠生辉。
县令端坐主位,左右两侧站着几名衣着华贵的商人,为之人赫然是刘家的大掌柜刘广。
春织一身素衣,抱着木匣上前,跪拜后起身,神色从容。
“草民林氏春织,状告刘家伙计勾结奸人,盗取秘方,伪造我福兴里辣酱售卖,扰乱市场,损毁声誉!”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刘广冷笑一声:“这位姑娘,口说无凭吧?谁不知道你们福兴里靠着一点小手段赚了些名声,如今竟敢到衙门来污蔑刘家?”
春织不动声色,将手中两瓶辣酱摆在案前:“回大人,一瓶是我林家正品,一瓶是贼人所售伪品。真假如何,请诸位一试。”
她随即请来几位常来购买辣酱的老食客,一一品尝。
众人皆指认真品辛辣醇厚、香气悠长,伪品则味杂且带有一丝霉气。
“舌尖可辨真假,人心自明是非。”春织直视县令,语气坚定,“望大人明察,还我福兴里一个公道。”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一阵骚乱。
一名差役匆匆跑入,禀报道:“原定今日作证的商贩,昨夜忽然搬离州府,去向不明!”
县令脸色一变,眼神开始游移不定。
刘广嘴角扬起一抹讥笑:“看来是有人心虚逃了……林姑娘,你还能拿出什么证据?”
春织心中一沉,面上却依旧镇定。
她缓缓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霍砚。
“霍大哥。”她低声道,“请你立刻回一趟青溪村,接几位做辣酱的村妇来,要快。”
霍砚点头,转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