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我终于能自己用勺子喝汤了。
午后的阳光把病房晒得暖烘烘的,我拆掉手臂绷带,对着窗户活动手指。
虽然还有点僵,但已经能捏住调羹了。
“爸,妈,”我舀着粥说,“咱们出院吧?在这消毒水味儿里泡着,我快变成药罐子了。”
我妈正在削苹果,刀尖顿了顿。我爸从报纸后探头:“医生说你骨裂还没好全”
“回老家养着更好!”我抢过话头,“山上空气甜着呢,比医院氧气罩强多了。”
我说着把粥碗递给我妈,“您闻闻,这米都没咱家自个儿种的香。”
他俩对视一眼,同时笑出来。我妈戳我脑门:“你就是躺不住了!行,明天办出院——反正你刘姐把工资结清了,租的房子也该退了。”
第二天一大早,爸妈就忙着联系货拉拉。
我爸扛着编织袋进电梯时,我妈突然红着眼圈折回来,往我枕头下塞了个红布包:“你姥姥留下的银镯子,本想过年给你”
我捏着布包没作声。等电梯门合拢,才打开看。磨得亮的银镯内侧,刻着和戒指上一样的稻穗纹。
“丫头,今天炖了菌子汤!”柳阿姨提着保温桶进来时,我正对着镯子出神。
她利索地支起小桌板,“你妈刚在楼下遇着我,说你们明天就回老家?”
我舀着汤点头:“等伤好了,接您去山里住几天。溪水能照见彩虹呢!”
她忽然掏出手绢擤鼻子:“臭小子半年不回家,倒是在医院白捡个闺女”
她笑着说,“每月得给我蔬菜照片!要是瘦了,我坐长途车找你去!”
傍晚爸妈回来时,我正把最后一件毛衣塞进行李箱。
夕阳给病房镀了层金,那盆绿萝的藤蔓不知何时爬满了窗框。
“手续都办妥了。”我爸递给我一沓车票,“明早七点的班车。”
我妈突然“呀”了一声,指着我的手臂:“你绷带拆了?伤口结痂这么平整?”
我低头看肘关节,淡粉色的新肉已经长好。戒指在夕阳下闪过温润的光。
深夜收拾行李时,我现行李箱夹层有包用红绳扎的蔬菜种子。
歪歪扭扭的字条别在上面:“山上冷,多种点西红柿补维c——柳阿姨。”
车票在床头柜上泛着淡蓝的光。
天蒙蒙亮,医院走廊里还飘着消毒水味。
我妈往我怀里塞了个滚烫的茶叶蛋,蛋壳上裂着褐色的纹路:“车上垫垫肚子,班车可不等人的。”
货拉拉半夜就来把家当拖走了。
我们仨拎着碎花包袱钻进出租车时,守夜的护士正趴在桌上打盹。
班车座椅的绒布破了洞,露出黄褐色的海绵。
我爸抢到前排位置,一把将我按在靠窗座:“腿能伸开些。”
动机突突响起来时,我妈突然拍打车窗:“等等!柳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