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初独自跪在城楼边缘,冰冷的砖石硌痛了他的膝盖,他却浑然未觉。
视野尽头,那片苍茫山野,此刻静默得令人心慌。
走了,真的走了。
那个曾经如山岳般庇护着姜家的父亲,带着传承的璃心寒焰,彻底消失在了凉州广袤的天地间。
无数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幼时,父亲将他扛在宽厚的肩头,指着那片他们如今站立其上的城墙,声音洪亮:“善初,你看,这就是我姜家的基业!你要记住,我姜家男儿,生来便是要守护这里的!”
少年时,父亲手把手教导他运转玄冰诀,掌心传来的寒意刺骨,眼神却无比灼热:“血脉之力是恩赐,也是枷锁。善初,你要学会驾驭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他想起一年前,父亲从与掠火教主的死战中归来,气息萎靡,麒麟法身却难以收敛,那双逐渐被兽性占据的眼眸在看到他时,竭力挤出的最后一丝清明与痛苦……
“守护……吞噬……”姜善初喃喃自语,泪水滑落在城砖上,凝结成小小的冰珠。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细微的哭泣声,顺着风隐隐约约飘了上来,姜善初猛地一个激灵。
“夫人……阿冏!”
他霍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冲下城墙,朝着内堡宅院的方向狂奔。
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那片熟悉的院落时,心瞬间沉了下去。
供奉着麒麟铜像的练功房主体已然坍塌了大半,幸运的是,最深处的麒麟铜像,未被掩埋。
姜善初扑到烛台下,颤抖地按动了机关。
“咔……哒……”
麒麟铜像缓缓向后移开,露出了那条通往地下的阶梯,下面传来了女人压抑的啜泣和孩子稚嫩的呼喊:
“是谁?是……是阿父吗?”
是阿冏!是他的冏儿!
姜善初喉头一哽,朝着下方嘶声喊道:“夫人!冏儿!都快上来吧!已经……安全了!”
脚步声窸窣响起,先是堡主夫人牵着阿冏,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她髻散乱,眼中满是惊魂未定。
在她身后,陆续又跟着钻出来十几名脸色煞白的老幼妇孺,都是在乱起时被紧急送入密室的亲眷。
“夫君!”
“阿父!”
劫后余生的夫人与幼子同时扑了上来,一家三口紧紧相拥。
“没事了……没事了……”姜善初轻拍着妻儿的后背。
夫人抬起泪眼,急切地在他身后张望:“夫君……盛安呢?盛安……他没事吧?”
姜善初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避开妻子的目光,声音干涩:“后山……传承殿……倒塌了。盛安他……被压在了下面……怕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