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叔叔的无妄之灾
周峰捏着颗花生米,开始从头道来。
“唉,说起来,这麻烦的根子,并非落在咱家,而是本县的孟县尉,孟大人府上。”
他叹了口气,将花生米丢进嘴里。
“大约三个月前开始,孟县尉家里就邪了门了。先是频繁出现死老鼠、死鸟,甚至还有死蛇,就死在庭院当中、廊檐之下。
然后,他家中年迈的老娘,好端端地在平地上走着,竟无缘无故摔断了腿,至今还卧床不起。”
周婶在一旁忍不住插话:“这还没完呢!孟夫人再遭人做局,买了一批饰,花了不少银钱。结果你猜怎么着?带回府里打开一看,竟被人偷梁换柱,全成了不值钱的假货!再回去寻那卖家,早已逃之夭夭,根本抓不住人。”
黄昭心中暗笑,县尉掌管一县刑狱治安,竟被人骗到门上,还抓不住踪迹,真是丢人丢大了。
周峰接过话头,眉头紧锁:“若只是些外物,倒也罢了。可上个月,孟县尉那才六岁的独子,在自家后园玩耍时,又失足掉进了池塘里!万幸被路过的仆役及时救了上来,没酿成大祸,可也吓丢了半条魂,闹了风寒,一直咳到现在都不见停,小脸瘦得没二两肉,看着都心疼。”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再说孟县尉自己,这几个月也是厄运缠身。公务上频频出错,一些往日绝不会犯的疏漏接连不断,为此挨了县令好几顿严厉申斥。如今他家里真是鸡飞狗跳,没有一刻安宁。”
黄昭凝神听完,指节轻轻叩了叩炕桌边缘,沉吟道:“死物频现,家人伤病,破财招灾,自身困顿……这么多倒霉事接连不断,确实非比寻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孟县尉可曾找人看过?是宅邸风水有碍,还是冲撞了什么?”
周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愤懑,“怎么没看!孟大人前后请了好几位在扶风郡都有些名气的方士,罗盘摆了,符纸也贴了,可人人都说,他家宅院风水周正,并无明显冲煞犯忌之处。”
“哦?”黄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以他如今的眼力,虽未亲见,但听这症状,家宅被人做了手脚的可能性极大。
寻常方士或许学艺不精,但连请数人都看不出端倪,要么是对方手段极其高明隐蔽,要么……
他追问道:“既然与风水无关,那诸位方士可有何说法?”
周峰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神情:“坏就坏在最后一位方士的说法上。那人煞有介事地言道,既然风水并无问题,那便是与人有关。断定孟家这是遇到了命中相克之人,霉运皆由此人带来。他还让县尉大人仔细想一想,祸起之初,可有什么人是那时才相识或频繁接触的。”
黄昭心中微微一沉,已然猜到了后续:“然后,县尉大人就……盯上周叔您了?”
“可不是嘛!”周婶满是委屈。
“孟县尉一连想了几天,茶饭不思,都想不出这么个人来。
直到有一天,他在衙署廊下遇见我们家老周,客套地问了句‘周书佐,工作可还适应?可曾遇到难处?’
老周自然回说‘一切都好,谢大人关心’。
本来县尉大人都转身要走了,突然又回头问了句‘周书佐来县衙工作多长时间了?’
老周实诚,答说‘快三个月了’。”
周峰接口,语气满是无力:“孟县尉当时脸色就变了。他回去一算时间,这霉运正是从我到任前后开始的!于是,他便认定了,我就是那个与他命中相克,给他家带来无数灾厄的‘煞星’!”
“荒唐!命中相克之理,确在相术之中有所论述。然此等克制,多生于关系极其亲密,气运交织深刻之人之间,如父子、夫妻、兄弟、师徒,朝夕相处,命运相连,方有可能带来恶果。哪有同在一处衙门做事,仅是日常公务往来,便能引动如此剧烈家宅不宁的?此理不通,牵强附会!”
周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声附和:“对对对!昭哥儿,你是有真本事的,你说的话在理!”
随即又愁容满面,“可人家县尉大人不管这些啊!他如今就认准了这个死理,一门心思针对我们家老周。近些时日,百般挑剔,动辄得咎,一副不把老周赶出县衙、逐出雍县,就绝不罢休的架势。这……这真是无妄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