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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锦书难托心事重(第1页)

霜降已过,天气一日寒过一日。沈府庭院里的梧桐叶片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无数无声诉说的枯指。

自那日残荷池畔,张妈妈泣血控诉之后,沈云裳的心便如同浸在数九寒天的冰窖里。贾世清那狰狞的底色在她面前暴露无遗,而芍药的处境,也因此蒙上了一层更浓重、更不祥的阴影。她知道贾世清绝不会善罢甘休,他那样一个睚眦必报、视权如命的人,何时吃过这样的亏?他不敢明着对她这个少主母如何,那一腔被强行压下的邪火,会烧向哪里?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她加紧了布置,明里暗里派人打探芍药被关押的别院消息,与宋青书的联络也愈频繁隐秘。然而,那处位于京郊山坳的别院,竟如同铁桶一般,贾世清显然加强了戒备,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更别提传递消息。

就在沈云裳心焦如焚,几欲亲自冒险一探之时,转机,却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这日,沈云裳正坐在小书房内,对着一幅府中旧年绘制的京郊舆图出神,指尖反复描摹着那处标记着别院位置的山坳。窗外的雨丝斜织,敲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更添几分愁绪。

“小姐,”墨韵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食盒,脸上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凝重,“门房刚收到的,说是城外‘李记糕饼铺’送来的新式桂花糕,给府上各位主子尝鲜。”

沈云裳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李记糕饼铺”?她并不记得与这家铺子有过什么往来。

墨韵将食盒放在桌上,压低声音:“送点心的小伙计放下就走了,没多说别的。但奴婢掂着,这食盒……似乎比平常的重些。”她说着,熟练地打开食盒的夹层,里面并非糕点,而是赫然躺着一封折叠得极为细小的信笺,以及一支……略显陈旧,却依稀可辨上面刻着小小芍药花样的银簪子!

沈云裳的心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那支银簪,她认得!是去年芍药生辰时,她亲自画了花样,命银楼打了送给她的!芍药欢喜得什么似的,日日戴着,从不离身。

她一把抓起信笺和银簪,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信纸是那种最劣质的草纸,边缘粗糙,触手硬涩,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那字迹……是芍药的!却全然不复往日的清秀工整,而是歪歪扭扭,笔画虚浮,时而重叠,时而断续,仿佛是在极度的痛苦与仓促中,用尽了全身力气书写而成。

“小姐尊鉴:”

开头的四个字,便让沈云裳鼻尖一酸。

“奴婢芍药,百拜泣血,遥叩小姐安好。自别后,日夜思念,只恐此生再无福分侍奉小姐左右矣……”

信,很长。字字血,句句泪。随着那颤抖的笔迹,一幅地狱般的图景,在沈云裳面前缓缓展开,残酷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芍药在信中写道,那日她被强行押送至这处荒僻的别院时,心中尚存一丝希望,以为不过是暂时的囚禁。看守她的,是两个面相凶恶的婆子和几个沉默寡言、眼神冰冷的粗使仆役。起初几日,除了行动受限,饮食粗粝,倒也还算平静。

然而,这平静在她被关押的第五日,被彻底打破。

那一夜,山风呼啸,吹得破旧的窗棂哐哐作响。贾世清,带着一身酒气,如同暗夜里的恶鬼,出现在了别院。他屏退了旁人,独自走进了关押她的那间潮湿阴冷的柴房。

“……彼时,他满面红光,眼带淫邪,口称小姐您如今在府中嚣张跋扈,断他财路,削他权柄,让他颜面尽失。他说……他说这一切,皆因奴婢是小姐的心腹,是小姐的‘爪牙’!小姐让他不痛快,他便要让奴婢……生不如死!”

信纸在这里,有大片被泪水晕染的痕迹,字迹更是凌乱不堪。

“他……他撕碎了奴婢的衣裳……奴婢拼命挣扎,哭喊,求他……可他力大无穷,如同野兽……他用手,用鞭子……抽打奴婢……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奴婢,也……辱骂小姐……他说……说小姐您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等他收拾了您,这沈府终究还是他的天下……”

沈云裳读到此处,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黑,握着信纸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想象着那个画面,黑暗的柴房里,她视若姐妹的芍药,在那禽兽的身下无助地挣扎、哭喊……而她,远在府中,对此一无所知!

“……那一夜,如同炼狱……奴婢恨不能立刻死了干净……可他连求死的机会都不给……门外,就是那两个婆子冷漠的脚步声……”

这,仅仅是开始。

自那夜之后,贾世清似乎将折磨芍药当作了宣泄对沈云裳怒火的最佳途径。他每隔日便会来别院一次,每次来,都伴随着新的凌辱与虐待。

信中写道,贾世清有严重的虐性之癖。他不仅强行占有芍药,更以看她痛苦为乐。他用细细的牛皮鞭子抽打她,专挑衣物覆盖、不易被外人察觉的地方下手;他用点燃的艾草烫她的手臂内侧;他强迫她学狗叫,学猫爬,极尽侮辱之能事……更令人指的是,他有时会带来一些外面市井流传的、诋毁沈云裳清誉的污言秽语,逼着芍药重复念诵,若有不从,便是变本加厉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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