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野草已显枯黄,却仍有几点小花执拗地开,颜色是旧血干了后的褐。
她想起七年前济南府的清晨:父母被流弹掀翻的豆汁摊扣在下面,哥哥拽着她翻墙,墙头忍冬正开花,白黄交叠,像一柄柄小伞,替她挡了弹片,也替她记住仇恨。
如今,她把恨意蒸进药剂,让旧京的晨风把花的气味还给侵略者。
车轮吱呀,她低声哼起一支鲁地小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忍冬花开,一蓬白;哥哥摘花,编我鞋;鞋踏霜,霜成血;血里花,花不谢……”
调子未落,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瓦响——像猫踏屋脊,却比猫重。
沈清禾嘴角微抿,手指在车把上敲出三短一长,乌篷布下立刻传出同样的回应。
那是苏砚舟,他来了。
箭楼脊兽背后,苏砚舟蹲得像一只夜枭。
左手扣折扇,右手捏七枚半寸蓝针,针尖淬的是雪忍秘药——入血三息,心脉骤停,却查不出毒。
他眯眼,看沈清禾的背影融进雾色,像看一只会走路的忍冬。
“花开堪折。”他低声道,声音散在风里,带着一点笑,也带着一点怜悯。
下一秒,扇骨轻响,七针齐——“当当当当——”日军通讯塔顶的铜制风信鸡被精准削断,鸡身翻滚坠落,砸在探照灯罩上,白光倏地灭了。
黑暗像一块厚布,瞬间蒙住正阳门。
苏砚舟趁黑滑下箭楼,落地无声,衣角不沾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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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走几步,追上药车,伸手扣住沈清禾左腕,指尖在她脉上停留一瞬——确认她心跳稳,这才松开。
“塔灭了,一炷香后换岗。”他声音低而清,像雪落铜盘。
沈清禾点头,把藤箱推给他:“三号在底层,火折子我留了半根。”
苏砚舟笑,折扇一展,扇面正是那枝被摁了黑指印的忍冬——指印油渍已干,变成一朵诡异的墨梅。
“好好一幅花,叫狗踩了。”他叹息,却将扇面凑到鼻尖轻轻一嗅,想确认药味是否还在。
沈清禾看他侧脸:睫毛上沾着夜露,在微光里闪成细碎的星。
她忽然想起哥哥的话——“毒与刃,同出一脉:毒是慢刀,刃是快药;一个救城,一个护国;你用毒拖住地狱,他用刃切开生路。”
她轻声问:“事成之后,扇面送我?”
苏砚舟偏头,眼底浮起一点笑:“花本来就是给你的。”
说话间,远处传来铁轮碾轨的闷响——国宝专列已进廊坊段,距爆破点不过五里。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弯腰,把药车推得更快,像推着一座移动的火山,悄悄驶向黎明最黑的缝隙。
正阳门内,哑婆的豆汁壶嘴悄悄转向——壶嘴朝天,白布无褶。
那是给整座城的暗语:“鹰已起飞,毒花已开。”
风把消息带向四九城,也带向更远的夜空。
夜空下,旧京的屋脊连成灰黑的浪,浪头托着一点微光——那是忍冬花未谢的白,也是折扇骨未出的刃。
毒与刃,花与血,即将在下一刻同时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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