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船交错的瞬间,苏砚舟抬脚,跨过舷帮。
两船俱是一晃,水花溅起,像一串碎银被黑夜当面扬了。
沈清墨伸手,扶住他右肘,指尖在肘弯一触即离——那是把脉,也是告别:“脉还稳,命暂留;若不稳,我替你收。”
苏砚舟笑,却没回脉,只抬眼,看船方向——那里,沈清禾已把弦重新系回铜铃,铃舌却仍空置,像一颗被挖走的眼珠,望着前方,也望着回头路。
他走过去,与她并肩,两人之间隔一肩,肩与肩之间,却像隔着一整座旧京的废墟。
“我回。”沈清禾先开口,声音轻得像给死人盖衣。
“我陪。”苏砚舟答得更轻,却带着笑,“雪刃未饮血,我不死。”
沈清禾侧目,看他左臂,蜡封下的伤口已渗出新红,像一弯初升的月,被强行按进皮肉里。
她忽然伸手,指尖在蜡面轻轻一划——蜡破,血珠滚出,她接住,抹在自己唇角,像补一笔未完成的妆。
“味道对了。”她说。
苦味里带一点回甘,像济南府清晨的豆汁,也像父亲被掀翻的摊位下,那口混了硝与血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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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舟没再说话,只抬手,把折扇抽出,扇骨刃片弹出,在月光下闪出一道冷电——电光掠过,两人中间的肩距被削成零,肩膀相抵,心跳互撞,像两柄即将合鞘的刀。
船至河岔尽头,水面忽宽,芦苇尽处,现出一片荒滩。
滩上,早有一列黑影等候——十二人,皆青布蒙面,背扛圆筒,筒长三尺,径半尺,外缠麻绳,绳上覆油纸,纸上刷白灰,灰里掺磷,远看像一排被抽了骨的月。
哑婆打手势:“鹰翼低垂,毒火复燃,筒内——‘忍冬雾·焚’,专为港口而造。”
沈清禾点头,抬手,把那只空心铜铃递过去——铃里,薄绢地图与“零”号雾弹,已被血黏成一体,像一枚被岁月风干的果核。
为蒙面人接过,单膝跪地,从背后解下一只空竹筒,把铜铃嵌入筒心,再覆上一层晒干的忍冬叶,叶背朝上,朱砂箭头正指“丙字库”。
“我们走陆路,连夜南下。”
蒙面人声音沙哑,却带着鲁地口音,像济南府清晨的豆汁,被重新煮沸。
“三日后,天津港潮位最低,防爆门露顶;我们等你们——等不到,便先焚库,再焚己。”
沈清禾没应声,只抬眼,看天——东方既白,却白得乌,像一张被火烤焦的宣纸,正缓缓压向旧京的头顶。
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毒花谢时,若天无霜,便是大霜。”
此刻,霜降已过,天竟无霜,
只有风,带着河面的碎冰,一刀一刀,往人脸上刻字——刻的是:“月落无声,毒火有形,人间欠一场,真正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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