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龙女端坐在神明台上,神明台由无数鱼骨围成,他心觉有异,便四处走了一番,找到几块刻了字的鱼骨。
字体稚嫩,显然刻字的还是个孩童。
[爹。娘。]
[我捡到了好多金银珠宝,以后咱家可以过好日子了。]
[好多人在打架,我偷偷捡到的。]
[可是好黑。黑。黑。]
[洞塌了,天塌了,一切都没了。]
每刻完一个字,就是一个巨大的刨坑,像是人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
[我们还活着吧?]
[我们还活着吧。]
即便是刻字,也可以感受到,刻字人的心情逐渐从疑惑转为不自信。
可以想象得到飞来横祸,突然成为殉葬者,睁开眼后看陵墓里的黑夜,每一刻都那么静。
只有偶尔几次,刻字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句子也变得长而有希望,那时候的鱼骨上出现了不同的刻字痕迹。
[我们一起活着出去吧。]
[我们的年华大好,你是爹娘最爱的小女儿,而我的绣活可以当村里最好的绣娘。]
[我们出去后用这里的金银过上好日子,朝埋掉我们的人扔泥巴,从此不再看日落,只看日出。]
刻下这些话的是两个女孩子,显然那个一开始刻字的小姑娘认识了新朋友,安妙莲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们聊天时畅想的样子,追问道:“然后呢?”
“我把最后这一块鱼骨头带出来了。”姜匆算道。
那几乎不可以被称之为是鱼骨头,安妙莲的话停住了,她忘了一件事。
怎么可能会有鱼骨头能刻得下那么多话呢?
那块骨头薄薄的一层,很像人的颅骨,但又不是,也就是说,在刻字的时候,异变已经发生了。
安妙莲沉默了一会,她继续看下去:
[只有会吃东西,会感觉到痛的才是人。]
[求求你,把我吃掉吧。]
[姑娘,我辜负了你的美意,我还活着,我不想活着了。]
[没有人吃鱼不吐骨头,除了我那灾荒后连小鱼骨头都吞咽的爹娘]
[我的哥哥早在兵荒马乱中死去,无人赡养的爹娘在漂泊中音讯不知。而你的双手在潮水的浸泡中胀大,早就拿不了绣花针,也做不了最好的绣娘。]
[我们甚至连埋掉我们的是谁也不知道。]
[世界永远有日升日落,我只是好惋惜,最后再看这人间一眼,好黑。好黑。好黑。]
[你要出去啊!]
那些殉葬者或许因为人为或者自然的灾害,并没有真正地被泥土掩埋,但他们终日生活在黑暗里,不分昼夜,连食物和水都没有,死亡也是早晚的事。
但是,偏偏祂们不认为自己死了,生命最原始的求生欲在作祟,祂们要活着。
吃人或许是主动,或许是被动,但是的确发生了。
这种是比较科学的设想,安妙莲突然道:“丞相,有没有可能,这座小城是殉葬人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