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另一头,依旧是闹哄哄的搓麻将的声音,徐母似乎有些讶异,说话都带上了磕巴:“啊丶啊,好的好的,你……什麽时候回来?我提前做好准备,是带到家里来吗?”
徐子言道:“到时候我提前和你说。”
徐母连声答应。
徐子言转而又拨通了徐父的号码,得到了一样的答复。
很显然,两人都十分惊讶,徐子言这些年来,除非他们主动联络,否则是绝对不会打电话过来的,而且还是为了这种事。
挂断电话,徐子言蹲下身,将脸埋进了膝盖,仿佛这短短的两段交流,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力。
这时,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後面接近了他。
徐子言一惊,擡起头,正对上谢蔚温柔的目光。
男人一言未发,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後紧紧拥进怀里。
“我听到了。”谢蔚亲了亲怀中青年的耳垂,“总算想把我带去见家长了?愿意给我个名分了?”
不知怎麽,听到他的声音,心头一直压着的沉重情绪忽然就消散无影了。徐子言弯了下唇:“一直愿意的。”
谢蔚抱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有个提议。”
徐子言道:“什麽?”
“不如我们先偷偷溜走吧。”谢蔚突然压低了声音,蛊惑般道,“华亭楼上就是我家开的酒店,最上层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言言,你想不想看?”
明知道跟着他去了以後,绝对不是为了看夜景。
但徐子言还是被迷了心窍,强忍羞赫,点了点头,耳朵已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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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过後,赛季暂且结束。战队惯例会给一周的假,让队员们都好好放松一下。
徐子言趁此机会,带着谢蔚回到了B市。
下了高速,七拐八拐了几条街,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便展现于徐子言眼前。
人都是有根的,即便离开了再久,回到家乡,心中还是会涌上一股难以自抑的归属感。
而且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身边还有最心爱的恋人。
徐子言起了兴致,与谢蔚一一介绍:“喏,外面那所就是我以前上的学校,那会儿我成绩还挺好的,就是老是迟到,天天和学校门口抓人的体育老师斗智斗勇,後面为了抓我,他们还多加了两个人蹲在墙边上守着,怕我偷偷翻墙。”
这都是谢蔚所不知道的,徐子言的过去,他饶有兴趣道:“那你跑掉了吗?”
“当然啦!”徐子言十分自豪道,“其实这学校後面有个後门,被铁丝捆着,我给那铁丝割断了,又买了根新的绕上去,平时根本看不出来,每次进去的时候,就把那根新铁丝打开,非常之方便。”
说完,又叹气道:“不过後来还是被发现了。”
“那家网吧,以前我常去的,老板娘长得特别漂亮,我一直以为她二十多岁,後来才知道她儿子和我同年级……”
“这家炸鸡店……”
徐子言已经太久没和别人说过自己以前的事情了,不只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一个人在外地,更是因为,那些年的回忆,并没有什麽值得一提的好事。
有些灰暗的痛苦的过去,无人可说,也没有重提的必要。
车子又经过了一所学校,正到放学的时间,里面的学生闹哄哄地走出来,路旁停满了接孩子放学的车辆,交通也有些堵塞。
徐子言看着学校,顿了很久。
谢蔚侧过头:“怎麽了?”
“不,没什麽。”徐子言笑了笑,“就是那会儿老是翘课出去上网,想起来还挺对不起老师的。”
他说的简单,其实事实远不止如此。
那时徐父徐母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其他的孩子,都把他当成累赘,有很长一段时间,徐子言都是在其他亲戚的家里凑活着过的。今天住这家,明天住那家,却没法回到自己的家里。
一开始还好,亲戚们看他可怜,还会收留他。
可後来日子一久,风言风语与不满就多了起来。
徐子言也不愿再去别人家当多馀的人,他没有钱,只能在网吧过夜,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学业上也开始摆烂,干脆全部放弃,整天整天泡在网吧里玩抵抗。
漫无目的地度过每一天所带来的焦虑折磨,比努力勤奋到筋疲力竭,更让人痛苦。
那时徐子言几乎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麽,是否还有未来?
他只感觉,自己踩在了泥沼上,无论挣扎与否,都会被吞没,那干脆不挣扎算了。
那段时间里,唯一支撑着他走过来的,就是谢蔚。
回首望去,他对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多少恨,也不怪他们。只有有期待和爱时才会産生责怪与恨,但徐子言对他们,除了血脉上的亲情以外,已经什麽感情都没有了。
可是每每回想起那时候,他都会更加感激,也更加向往那道指引自己走出泥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