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远兄赶路也辛苦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吧。”乐知欢说,“等你休息好了,我请你喝酒,我自己酿的清泉雪,常人我不会给他喝的。”
乔然听出了乐知欢有意转移话题,也不去点破,而是配合地露出一点意外:“你还会酿酒?那我可得好好尝一尝。”
乐知欢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乔然勾唇:“那我期待一下。”
乔然被引着去了房间,乐知欢还坐在位置上,盯着桌子上未喝完的茶看着。如果仔细看的话,乐知欢的目光是空的,视线的焦点是虚的。
茶盏中还剩下半杯茶,茶梗在温热的水中浮浮沉沉。
乐知欢的思绪翩飞,目光定定地看着茶盏中的茶水,视线穿过水面,穿过回忆,落在了昔日直舍那棵桂树下,穿着靛青色骑装的少年挥着手,招呼着人,脸上的笑容恣意潇洒。
“掌柜的。”耳畔快活的嗓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乐知欢转头,阿归坐到了乐知欢旁边,伸着手臂趴在桌子,下巴压在手臂上,从下往上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眼里都是好奇。
乐知欢道:“阿归,怎麽了?”
“掌柜的,掌柜的。”阿归说话的时候话尾习惯性上扬,带着点活泼欢快的意味,“那个人是谁?你的朋友吗?”
乐知欢道:“你说同远吗?是我以前在书院求学时的同窗,还有。。。。。。“
乐知欢擡手揉揉少年人的脑袋,口中虽说着斥责之语,但没有多少不悦,目光柔和。
“不可以偷听别人讲话,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阿归嘿嘿一笑:“我知道啦。“下次还敢。
乐知欢知道阿归也就是嘴上应着,实际上下次还敢,左右也没什麽不能让人听的,乐知欢也没多说些什麽。
“去帮我跟秀姨说一下,麻烦她帮我准备些佐酒的小食吧。”
阿归刚才也听到了乐知欢的话,知道他要和那个故友一起喝酒,听话的从凳子上起来:“好,不过掌柜的你少喝点儿,红姐说过的,掌柜的你不能多饮。”
乐知欢有偏头痛的毛病,还不轻,严重的时候还会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平日里也喝着红姐开的方子调养着,却一直没能去根儿。
阿归吐槽过红姐开的方子没用,喝着又苦,又不能完全治好,然後脑袋上挨了无情的一拳。
乐知欢听了这话也只是笑,手里拿着刚喝完的药碗:“红姐的药有效的,我喝了好了很多的。”
教训完了某个嘴巴坏的小孩儿的红姐回头:“掌柜的你少想些有的没的就好的快了。”
作为给乐知欢开方子的人,红姐知道乐知欢的身体麻烦的更多的是郁结在心,忧思过重,她能够缓解乐知欢身体上的不舒服,心里的毛病她也帮不上多少忙,只能劝说人放宽心,少想些烦心事。
阿归的叮嘱也没问题,乐知欢的确不能多饮酒,度数低的酒水还能喝些,太烈的酒就不太行了。而他自己酿的清泉雪是实打实的烈酒。别问阿归怎麽知道的,问就是偷喝过,尝过其中的滋味,是好酒,也是烈酒。
乐知欢笑着应下了:“好,我知道的。”
阿归哼哼两声:“掌柜的你可别光嘴上答应,要是喝多了你又要难受了,到时候还不是得要我哥照顾你。”
乐知欢知道阿归这话是担心他,而不是真的不满抱怨,唇角轻轻向上弯起:“好,我一定注意,不给阿来添麻烦。”
知道是乐知欢要跟旧友一同饮酒,秀姨特地取了她前几日做好的糟鹅,又炸了些鱼块,配上醋芹,让阿归装了送过去。
这场酒一直喝到了入夜。
清泉雪烈,喝到最後乔然已然是醉了,嘴里说着他这几年在任上遇到的事,糟心的人,烦心的人,充满怨念地说着这些年的心累。看到乐知欢,乔然免不了想到徐樽,那个往日可以说是与乐知欢形影不离的人。他说着以前书院中的事,叹息着徐家人的悲惨遭遇,悲痛于徐樽的事情。
“你说,充和怎麽会是这样的结局呢?不该啊。”
那个徐充和不该是这样的下场,他该像他们所谈及的那般崭露锋芒,大放异彩。
“他还什麽都没来得及做呢。”乔然已经醉了,倒在了桌子上,闭着眼,嘴里呢喃着。
乐知欢喝的不如乔然多,有些醉意,又不想乔然那样彻底醉过去。
他的眼尾因为酒意泛着浅红,乔然醉酒後的喃喃自语传进了他耳中,他的目光深邃,睫毛低垂,眉峰略略皱起。
指腹摩挲着酒杯的边缘,轻声的话语像是在回应乔然的话,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怎麽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绽放的笑容带着苦涩。
他的师兄那样好,怎麽就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呢?
他想起被烧得漆黑的焦石,想起变了形的小银锁,想起仅剩残檐断壁的徐府,心口的那团郁气散不去。
乐知欢叹息一声,眉峰轻蹙。
他的头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