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袖中还笼着一瓶毒药。
“小遂哥哥,医仙来了,你有救了!”女修见他合着双目,又叫了一声。
陈遂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那正道修士将他扛了起来,仍是头朝地的姿势,长发拖在地上。
“师兄,你要温柔些呀,小遂哥哥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女修抓起陈遂大腿,将陈遂扛在了肩上。
这会儿是後脑勺朝地。
“他受伤了,稍微温柔些。”女修扛着他,也不觉吃力,“他好轻。”
“小哥哥,你和我扛过那些尸体一样轻。我砍掉他们的脑袋,他们就变得轻飘飘的。”女修说到一半,“小哥哥,不会吓到你吧?我们也不是经常杀人的…我们逍遥剑宗的人都很温柔噢。”
*
陈遂不曾见过医仙。
他在被扛着时心里过了许多事,比如医仙认出他身上修魔的痕迹,他是否有胜算逃脱。
大抵只能自爆内丹同归于尽了。
游仙有毒的魔气几乎没解,去见医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陈遂还有好多事要做。
要在後山葬下母亲的尸骨。死掉的人只管死就够了,活着的人要考虑的事就多了。
“陈遂,别怕。”小姑娘以为他忧心自己性命,宽慰道,“若是医仙不肯医你,我和师兄将他打晕了,逼他给你治,打断他的腿,不让他跑路。”
“师妹,你我二人怕是打不过,这事得叫上师父一起。这事多少得五千灵石。”
他一路被扛着,见到许多熟悉的丶陌生的面孔。
有人从这场围剿里活下来了,有人死去了。地上黑色的,他分不清是干涸的血还是烧焦的灰。
“小哥哥,一定要好好活着啊。”小姑娘将他放在客栈门口,“一定一定!”
陈遂看到头顶的太阳。
今日是个大晴天。
魔教许多天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太阳升到空中,反而褪去了红,显得苍白无力。
“我会的。”
他发出不了太大的声音,连睁开眼都是勉强。
身着青色衣裳的小童迎着陈遂进去。
山下的客栈陈遂来过许多回,这回床位上都躺满了伤患,在血的腥气和死的气味之中,陈遂嗅到一种让人安心的草木的味道。
“你来了?”
那是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逍遥剑宗的两个小娃娃说有人中了奇毒,经脉都要断了。”
陈遂强睁开眼,看到穿青衣裳的长者在望着他。
他两鬓花白,一双眼却炯炯有神。
那双眼扫过陈遂。
“孩子,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老者伸出手。
他的手瘦骨嶙峋,好似干枯的老树,触到陈遂胸口。陈遂身体里燃烧着的那团火安分了些。
“我不认识他。”陈遂嘴硬道。
故人。
医仙的故人,只有他的便宜爹了。
“你身上流着他的一半血。”青衣老者长叹一声,“到底是他的孩子。你那双眼和他的太像,里面什麽都没有。”
半死不活的人眼睛里能有什麽?
“我父母已死。”陈遂生硬地转开话题,“我以後还能拿剑麽?”
青衣老者又叹一声。
他袖口也染上陈遂的血。
“陈遂……是母亲留给你的名字麽?”青衣老者的内力缓缓流陈遂的经脉里,“你母亲姓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