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鲤遂告诉众人,莲绽书院是为后宫输送女官,可以接触达官贵人——大多人不信自己女儿在书院能学出个名堂,甚至对于后宫女官的概念也极其模糊,但张小鲤着重强调了“可以亲近贵人”。
于是,大家都意识到,女儿若为女官,至少可以吹吹风,于是当地乡绅、大小官员也不太反对此事,反倒暗暗配合。
其次,张小鲤告诉众人,当选的女师能稳定拿朝廷下发的俸禄且不谈,若能稳定在莲绽书院中教书超过五年,朝廷还会派发一枚“女师”木章,若超过十年,则是银章,若超过二十年,则是金章。此外,初期莲绽书院的院长很难是女子,毕竟按照现在大家的习惯,这定要个官员来背书,但到后期,会逐步替换为资深的女师,若能为院长,则享七品官员待遇,除了并无实际官职,也可称得上光宗耀祖。
最后,关于这束脩,考虑到大多百姓家中贫匮,就算有点积蓄定也是供男子读书,所以莲绽书院同步与芳菲阁串联起来。
能付钱的可以直接念书,家中无钱且年纪够的,则需认领书院中的活计,比如洒扫、清理,另外还要定期去芳菲阁织纺内去帮忙,便算是以工供学,虽辛苦,但未来却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学会技艺,可以养活自己,要么能学四书五经,将来考女官,或者留在莲绽书院里当老师。
当然,这么一列,学出来能做的事儿还是太少,不过这都得慢慢来。
这中间有许多细则,张小鲤和贺涛及其夫人讨论了一次又一次,远在京城的莫天觉在寄来信说蕊娘毫无消息时,也顺道写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张小鲤挑挑拣拣都用上了。
就这样,在苏州待了足足两个月,阿姐的事毫无进展,但第一个莲绽书院却重新开了起来,贺涛特意让其堂弟,一个当地颇有名望的学究当了这书院院长,让夫人当了第一个女师,以示支持。
张小鲤又亲眼看着莲绽书院试着运行那些最小不过四五岁,最大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子们来此学习,看到许多当年的才女满怀感慨地重新拿起书本开始教书育人。
两个月,也彻底进入夏天了,张小鲤倚在桥边,看着莲叶田田,莲花一朵朵绽放,突然就明白了莲绽书院的含义,女子似莲,一朵朵绽放,脚下还能生出莲藕。纵有花谢那日,总好过死在池塘淤泥里。
她又想到抱桃阁,想到阿姐,想到昭华,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回莲绽书院一个女学生的兄长来接她下学,那兄长是个船夫,但前些日子老家母亲生病,所以他和妹妹都在村里。最近母亲身体好转,他听说莲绽书院可以一试,便带着妹妹来求学。
此前张小鲤就在苏州的几个渡口四处询问过,试图打听浅墨离开时的情况,她所知悉的,也不过是浅墨的长相和离去那天时穿的衣服。但时间毕竟过去许久,人来人往,他们怎可能记得,张小鲤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这回听说对方是船夫,张小鲤便顺嘴又问了一下,不料对方竟有印象,因为浅墨一个女子独行,且神色一直十分仓皇,又几乎没带任何行囊,让他觉得十分奇怪,所以多看了两眼,谁料浅墨脾气很大,让他小心自己的眼睛,甚至还真要动手。
这船夫想发怒,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那船往返于苏州和汀州,一程也不过两日,不必横生枝节。
汀州虽是往北,但却并不是直上长安的路。
于是,张小鲤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一趟汀州。
这其中,发生了两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一是皇上似乎病得愈发重了,贺涛隐晦地告知张小鲤,他们已接到消息,要开始准备丧服进行筹备——这其实很寻常,虽多少有些不吉利,但只要皇上不是意外突然暴毙,病重到几乎不可治愈时,朝廷都会秘密地往下层层暗示,以免皇上真的驾崩时,各地没有反应。
贺涛说得含糊,但大意是,皇上从月初开始就已经无法下地,意识混沌,前几天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是几位太医拼死和阎王爷抢了人。但再来一次,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也难救。眼下,宫内宫外,都已唯睿亲王是瞻。
流朱
还有一事,和苏家有关。
苏家就是皇后苏妙彤的娘家,苏家本就只有苏震和苏妙彤这对兄妹,自十余年前苏震离世,苏妙彤便几乎形单影只,只有些远之又远的旁支亲戚。苏妙彤和他们关系淡薄,皇上倒是待他们颇为宽厚,只是也没有给什么一官半职。
苏家军当年为皇上夺天下时,威名赫赫,在苏震离世后,当然也还是自成一派,但已不成气候。皇上对他们的打压不动声色,但这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至少他们的沉寂,也换来了所有人的平安。
不过,苏震其实有个养子,名为苏斐,如今也不过将将二十,是苏震在战乱中捡到的孤儿。
苏震早亡,苏斐与苏震虽没有真正的父子相亲的记忆,却也知自己这条命完全仰仗苏震,他在军营随苏震的手下长大,众人也几乎将他看作少主。扫平鞑密时,苏斐年纪太小,又生了怪病,并不被允许去前线,也没什么发挥余地,加上这些年四处太平,苏斐和剩余的苏家军,便也就只是平常地驻守边塞。
而为防止边塞驻军一家独大,按照大闵军例,各边塞守军需三年一换驻守州。自鞑密被吞并,原本与鞑密相接的烽州如今已算不得边境,甚至扈州也不算是边境了,只是仍然需要重病看守,以免鞑密人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