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苏斐恰好要轮至原本鞑密的疆界藤州,大部队走官道,但苏斐很少能去都城里玩,出于好奇,他带着一支亲兵队列佯装成普通商队,路过了已愈发繁华的烽州,打算走天明关去扈州,再去藤州,算是且行且玩。
谁料到了天明关,却遇上了劫道的。
天明关易守难攻,山道密布,尽管当年昭华公主和二皇子剿匪成功,但这几年又有流离失所之人在里头结帮结对,形成了匪群,名为明义帮。他们没少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但或许是害怕被清剿,所以他们虽是山匪,却竟然很有些分寸,只图钱不害命,图钱也不过分,不会要尽家财,而是会估算对方情况,给出一个对方能接受的数字。若是碰到穷困潦倒的民众,甚至会直接放人离开,还说若实在没地去,也可留在明义帮里。
苏斐他们装成商队,明义帮怎可能放过,自是拦路抢劫,苏斐却敏锐地意识到,这群人与普通劫匪很有些不同,他们训练有素,进退有度,竟和军队有些相似。于是苏斐假意被劫,编了个烽州小公子的身份,说让手下去家中取钱,实际是手下去通风报信。
苏斐在明义帮里被好生对待着,他装出天真且不谙世事的样子,看起来便很好骗,又故意表露自己很想做出一番成就,只是无人理解。这样一来二去,明义帮里的头头大抵是认为苏斐大有利用价值,竟撺掇苏斐给明义帮更多钱财,待明义帮成事,回报超乎想象。
在苏斐的装傻充愣中,他意识到,明义帮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这竟是一支京城来的,训练有素的队伍,而他们口中总流传着一句神秘的“为了那位而复仇”。
最终苏斐愕然地知晓,他们口中的“那位”,竟是二皇子。
原来当初二皇子从宫中出逃,去瑶光寺劫持昭华公主之前,自然是安排好了自己的亲兵接应的,奈何他没能离开长安。
久等二皇子而无果的这支亲兵不知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但也猜到情况不妙。彼时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入城交代一切投降,要么悄悄地离开。
后者显然比前者少很多危险,毕竟他们对于二皇子被调查到哪一步毫不知情。而离开后,又很快知晓二皇子死讯,更知晓二皇子的亲属和亲信都受到牵连,众人心中惶然,一路逃至烽州也不敢松懈。
他们很怕自己暴露,最终竟躲到了天明关里,赶跑了之前一些零碎不成气候的匪群,自己组建了明义帮。
本只是想混口饭吃,后来又听闻长安很乱,三皇子、昭华公主接连去世,皇上也龙体堪忧,反倒是一个外来的什么睿亲王,莫名其妙便成了太子。
众人的怨愤情绪高涨,有人挑了个头,说二皇子是遭人陷害,他本该才是真正登基的人选,他们必须要为二皇子复仇,证明二皇子的清白。此外,二皇子实际上还有个隐而未宣的儿子,是他第一个通房丫头所生,如今也有十四五岁。
他们悄然拥戴此子为新主,明义帮便是要韬光养晦,积攒人数和钱财,为的就是将来入长安,把二皇子未尽之业完成——拥二皇子的独子为帝。
这想法极其隐秘,但显然每个知情人自己反而信心满满。
苏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突发奇想走了天明关,竟撞破这样一桩可笑又可怖的大事,最终他与人里应外合,将这明义帮给歼灭,还搜刮出二皇子当年囤积于此的各类黄金珍宝。
如此一来,苏斐算是平了反贼,功劳可不算小,但彼时皇上对皇后态度微妙,且民间传闻皇上已神志不清,故而如何奖励苏斐,实际上都是睿亲王说了算。
睿亲王与皇后肚子里的龙种显然是竞争关系,睿亲王怎么可能扶持代表皇后势力的苏家人?众人本以为此事会以苏斐小小升职,得到金银珠宝后草草收场,谁料睿亲王大笔一挥,说苏斐此乃赫赫之功,又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此前在边塞历练,年纪虽小,却颇有名望,可见是将才。而这次能临危不惧,出奇制胜,又可见其头脑伶俐——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般不世之材,皇上是十分欣赏,故而让他率领一队亲兵入长安,入鹰卫所。
鹰卫所是冯乐安为副指挥使,而总指挥之位一直空悬,大事仍要睿亲王断绝,睿亲王此举,倒是有些要为鹰卫所挑选人才的意思。众人十分惊讶,因若睿亲王有意斩草除根,有更多办法,绝不必大张旗鼓地把苏斐邀请入长安再下手,毕竟他这一番渲染,众人都知苏斐文武双全。可若睿亲王要把鹰卫交给苏家人,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时间,猜测四起,流言蜚蜚,苏斐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悄然入京,更让人意外的是,每个人翘首以盼,看苏斐入京后究竟会被如何对待,而结果是,他和亲兵们,真的就只是寻常地在鹰卫所入职,办案,没有出任何幺蛾子。
很快,人们也就忘记了苏斐,因为两件更大的事发生了。
张小鲤离开苏州的那日,京城传来两个消息,一个是前些日子皇后生下了孩子,是个男婴。另一个日子嘛则很对照,是两日前,皇帝驾崩,太子正式登基。
生死更迭,总是无常。
林存善就这么当了皇帝,张小鲤盯着日头,有些恍惚,最后还是拱手说了句“恭喜你得偿所愿”。
张小鲤本想过南下,但因为汀州的消息,所以只能改为北上,相当于沿着另一条路前行,很可能终点还是长安。
不过张小鲤觉得也没什么问题,若能一路追溯浅墨的路径,多少或许可以得到线索。且她并不急于回长安,在汀州又继续一边寻找浅墨线索,一边办起了汀州的莲绽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