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为什麽?”
樊倩自然有自己的算计。
自打她踏入这家火锅店以来,她就一直在添麻烦。
她求汪蕊留下她干活儿,求汪蕊给她预支工资买皮带。樊倩知道汪蕊对自己好,平时不给自己安排什麽重活儿。可是她不但没能真的帮上忙,还因为身体不好晕倒了。晕倒之後她的事儿就更多了,不但要吃三餐,现在连裙子都穿上了。
而且而且,段岸现在忙着田醒春的事儿还没来得及,等段岸忙完,说不定还要回来和汪蕊她们因为收留自己的事情而吵一架。
‘她和叔叔对我这麽好,我要怎麽才能还啊?’樊倩实在没有办法再接受汪蕊的好意。
她察觉到自己的掌心有些潮,把手悄悄缩回去,“我就是不想……不是,我就是……我没钱。”
樊倩局促地舔舔嘴,“买那麽多东西,太贵了。我不好意思。我来了这麽久也没能帮上什麽忙,还老给你们添麻烦。我……”
樊倩说不下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脊梁斜斜的弯下去,试图把自己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樊倩换了方言,小小声的嘟哝:“为啥对我这麽好呢?俺爹妈都没这样。”
汪蕊没有漏掉樊倩这句话。
她拢了拢樊倩的小麻花辫,心里想的还是段岸。
汪蕊三十岁生下女儿,段宁亭给女儿取名字叫‘岸’——如果孩子是一艘要远航的船,她们希望女儿有岸可靠。
在有段岸之前,汪蕊不知道养孩子是怎麽一回事。
养孩子最初的几年,汪蕊觉得养孩子是最麻烦但幸福的事情。
小小的段岸奶声奶气地喊她“妈妈”,要她抱抱。汪蕊有时候忙得顾不上女儿,段岸就自己搬小凳子坐在店里的角落大哭。来往的客人看她好玩,问她为什麽哭,小段岸就吸吸鼻子,哽咽着说:“我妈妈不爱我了,哇——”
忙得不可开交的汪蕊看着话说到一半开始嚎啕大哭的女儿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晚上和段宁亭抱怨,怎麽会有这种小孩?哭还知道给自己搬张椅子,生怕累到,懒死了。
後来段岸长大,不再是坐在角落里哭的奶娃娃。她会和汪蕊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放学回家还会给汪蕊带学校门口小店的小零食。她会捧着双手故作可怜兮兮地问汪蕊要零花钱,得到超出预期的金额以後抱着汪蕊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养育女儿的麻烦渐渐被幸福蚕食,汪蕊看着段岸的笑脸,一颗心软了又软,希望她能笑的多一点,久一点。
段岸考上了心仪的大学,汪蕊帮她收拾行李。一个箱子不够,段宁亭又拿来一个大箱子。汪蕊恨不能把整个家都装进去,把自己也装进去。
段岸离家那天,汪蕊没去送。她拿着扫帚在店里扫地,段岸笑呵呵地挥手说“妈妈再见”,汪蕊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忍着没哭,和平时段岸上学一样说声拜拜。
那天店里来了一个和段岸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当服务员。她不小心失手砸破了一个碗,吓得脸都白了愣在原地。
汪蕊看着她想:如果这是段岸呢?
“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汪蕊把樊倩的一双小麻花辫放到肩前,“你不用想那麽多。”
樊倩还弯着腰,蜷缩着,只是歪着头疑惑:“为什麽?蕊姨很好。”比她这十三年里见过的所有人都好。
“我对你好,是希望别人也能对我女儿这麽好呀。”汪蕊笑笑。她知道樊倩还小,知道樊倩的家庭情况会让樊倩很难理解他人的善意,所以她没有把话说得很复杂。
樊倩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很久,最後她直起脑袋,很郑重地说:“我也会对断案姐姐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