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将玉符收入怀中,贴肉放好。那冰冷的触感,竟成了此刻唯一的真实。
两人前一后,再次没入那狭窄黑暗的甬道。
身后的星辉空腔渐渐远去,如同一个短暂而美好的幻梦。
前路依旧漫长,黑暗未散。
但怀中的那点微凉,却似乎在无声地提醒着——
他并非彻底孤身一人。
腐萤幽径辨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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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再次吞噬了视野,唯有前方那一点冰蓝灵焰跳跃着,勾勒出凌雪辞挺拔而沉默的背影。甬道狭窄潮湿,石壁触手冰凉,与身后那星辉空腔的静谧温暖恍如隔世。
谢微尘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因虚弱而略显虚浮,踩在湿滑的石子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怀中那枚玉符贴着皮肤,传来一丝稳定的微凉,奇异地中和了重返幽闭环境的压抑感。他不再去胡思乱想这玉符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将其当作一根冰冷的稻草,死死抓住,支撑着自己不要再次倒下。
甬道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曲折迂回,岔路频现。凌雪辞的步伐却始终稳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将那条复杂隐晦的星路图彻底刻印在脑中。
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不同。那股纯净的星辰气息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腐的、带着淡淡腥甜的气味,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巢穴深处经年累月堆积的分泌物。石壁上也渐渐出现了另一种东西——一种极其纤细的、如同蛛丝般闪烁着微弱磷光的菌丝,它们缓慢地生长着,织成一张张若有若无的、黏腻的网。
凌雪辞周身的寒气领域悄然扩张了些许,那些试图靠近的菌丝触碰到无形的冰壁,瞬间僵直、枯萎,化为细碎的粉末飘落。但他显然也变得更加谨慎,速度放缓,灵焰的光芒凝聚,只照亮脚下有限的范围。
谢微尘的心也提了起来。这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并非直接的威胁,而是一种阴湿的、仿佛能侵蚀心智的黏稠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古灯,灯身温热依旧,并无异常躁动,似乎对此地环境并无特殊反应。
又前行了一段,前方的甬道豁然开朗,竟接入了一条更加宽阔的、明显非天然形成的隧道。隧道四壁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暗绿色菌毯,那些磷光菌丝在这里变得更加密集,如同无数闪烁的鬼眼,悬挂在头顶,将整个隧道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
隧道地面相对平整,却覆盖着一层黏滑的、不知名的透明胶质,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快的噗嗤声。空气更加闷湿腥甜,几乎令人窒息。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隧道的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口器啃噬摩擦般的窸窣声,连绵不绝,听得人头皮发麻。
凌雪辞完全停下了脚步,眉心微蹙。他指尖灵焰闪烁,仔细察看着四周菌毯和地面的情况。
“跟紧,勿触四壁。”他低声吩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谢微尘立刻屏住呼吸,几乎是贴着凌雪辞的后背前行,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搏动的菌毯和垂落的菌丝。
隧道曲折向下,那啃噬声越来越清晰,腥甜味也越发浓重。前方隐约可见微弱的光芒晃动,并非磷光,而是一种更加混沌的、如同腐烂果实内部般的昏黄光泽。
凌雪辞忽然伸手,拦住了谢微尘。
他示意谢微尘留在原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数步,隐身在一块巨大的、如同瘤节般凸起的菌瘤之后,向外望去。
谢微尘紧张地等待着,心跳如擂鼓。他能听到那啃噬声几乎就在耳边,还能闻到一股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腐气味。
片刻后,凌雪辞退回,脸色冰冷,对他做了一个噤声和收敛气息的手势。
他以极低的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谢微尘耳边说道:“前面是‘腐萤巢穴’。数量极多,惊动一处,便会引来整个巢穴疯狂攻击。其萤火有毒,能惑人心神,黏液有强腐蚀性。”
腐萤?谢微尘从未听过此物。但看凌雪辞如此忌惮,绝非善类。
“绕不开?”谢微尘也用气音问道,声音干涩。
凌雪辞摇头,目光扫过四周被菌毯完全封死的隧道壁:“此路是唯一通道。巢穴占据了整个下方溶洞。”
他沉吟片刻,冰蓝色的眸子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冷静计算的光芒:“腐萤畏强光与极寒,厌弃纯净之气。我会以寒气开道,冰封前方路径,你跟在我身后三步之内,绝不能超出我寒气领域范围。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勿停,勿信,勿回头。”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谢微尘看着他被磷光映照得有些诡异的侧脸,心脏却奇异地安定了几分。他点了点头。
凌雪辞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周身寒气骤然暴涨!那冰蓝色的灵焰收敛回体内,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更加凝实、如同实质般的极寒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他一步踏出!
咔嚓!咔嚓!
前方隧道地面那层黏滑胶质和低垂的菌丝,在接触到那极寒气场的瞬间,立刻被冻结、脆化,如同黑色的琉璃!凌雪辞每一步踏下,被冻结的菌毯和胶质便碎裂开来,清出一条狭窄却干净的小径。
他速度不快,却稳定异常,如同冰河前行,无可阻挡。
谢微尘紧跟在他身后,踏入那寒气领域之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却并非难以忍受,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感,将周遭那甜腐惑人的气息完全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