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院长
当然,这些话梁子枢没有说出口。
她转而对林蔷说:“五点钟约了门诊的那个男生今天有事,把娇娇的预约取消了吧。”
林蔷操作电脑:“好。”
司徒羽丸站旁边,平淡地小声地开口讲话:“哦所以梁医生不是谁都只给名片的咯。”
李晴和林蔷齐齐低头。
梁子枢没有答话,只笑了笑。
谢思杭咂摸一会儿,凑远一点问林蔷:“她俩,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声音没有很小,司徒羽丸听见了。
——认识?一般吧。普通医生和患者家属关系。
林蔷解释,声音更低:“司徒打第一针的时候问梁医生要微信,梁医生没给。”
谢思杭马上懂了,她意味深长看了梁子枢一眼,然後展颜。
梁子枢同她对视,不说话,没拦她。
然後谢思杭说话:“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设计,怎麽来的呢?”
司徒羽丸转头看谢思杭,见对方望向梁子枢神秘兮兮又笑而不语,她懂了,秒懂。
再转,正视梁子枢,她眉头微微皱起,但嘴角扬,似乎冷笑,头一歪,打招呼:“嚯,梁院长。”
绒时宠物医院,是前司迹象设计事务所的一个小项目。
司徒羽丸进入到迹象刚满一年,她第一次提出离职的时候,Helen赏赐给她的。
距离现在一年多,司徒羽丸还记得,那时候Helen对她说,这可是全国前三的设计院,只有我们淘汰别人的份,你怎麽能够想要离职啊?
你就这麽辞职,你不要n+1了?司徒羽丸说你会想要炒我?
你校招进来的你自己知道啊,迹象有多难进,你去人事那边看一眼她们每天收多少份简历,面试多少个人,你从这个门走了,你就别想再进来。司徒羽丸说她真的要走。
公司栽培你这麽久,耗费了多少人力和时间不是让你说走就走的。司徒羽丸说那公司该给我的东西也没有给到。
Helen说好好好,你不就想要落地吗,只要你能保证手上的活不停,我有一个本地的项目,虽然不算大,但落地了你每天都能看得见,拿去做就是了。
司徒羽丸想了想同意了。
这是设计师司徒羽丸至今为止唯一完整落地的设计,没几个人知道。
迹象设计事务所承接大大小小的项目,为各种品牌服务,做vi,打造全套设计方案。那时候迹象平面设计板块的主设之一Helen同时跟了几个全国连锁品牌的项目,实在瞧不上这个小医院的小设计,但她很清楚用来钓司徒羽丸绰绰有馀。
一般来说做项目,老乙方企业都有自己的对接方式以保证工作留痕,但Helen又不想算司徒羽丸的绩效,就投机取巧,给了个电话让司徒羽丸违规私下去微信沟通。
司徒羽丸要假装自己是一个团队去提供全套流程的专业服务,然後,她加上了绒时宠物医院院长的微信,但她并不关注这人是谁,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麽丶年龄多大丶是男是女。
这个项目推进了半年,需求定位丶市场调研丶设计方向丶草图一稿二稿三稿渲染落地,司徒羽丸独自完成。好笑的是,她常常一个人僞装十几个人去改方案改草图,她对客户说将会和底下的人沟通往您需要的方向上改,其实自己和自己沟通,自己协调自己改稿,全程只有她一个人在干活。
司徒羽丸一开始对绒时的感情纯粹是那个logo是她一手创造的,那是她的落地。说实话,她对这个院长并没有多留意,因为确实没有人会对一个每天让她改稿的乙方産生什麽特殊情感。
直到此时此刻她已经离开公司,在医院前台望着这位乙方深邃的眼睛,欲言又止。
梁子枢在她隐约错愕的目光中轻轻眨眼,像要等她开口。
但司徒羽丸酝酿半晌,一个字没说,她转回头,买单,冷漠地把猫玩具带走,像什麽都没发生过回到休闲区。
梁子枢停在那里,剩下三人互相对望。
很久。
前台那处谢思杭提一嘴几点了我的预约怎麽还没到,略显呆滞的林蔷李晴赶紧应答,键盘声响起,走廊有人经过,窸窸窣窣。所有人又忙别的去,这里静下来。
司徒羽丸将东西放好,退出三口之家的聊天界面,月初,干脆把钱也转了。她每个月惯例给父母分别一人两千,以显示自己过得很好。
之後,她平静地处理工作。等到落地窗外天色渐暗,傍晚六点多,她保存文件,然後回到微信,茫然地点开了另一个人。
一年後,司徒羽丸坐在绒时宠物医院的单人沙发,用鼠标滚动界面,重新看一遍她和梁子枢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