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需要生活费,在她可能连饭都快要吃不起的时候,居然连她的电话都不愿意接吗?
那种熟悉的丶被抛弃的孤立感再次将她淹没。
比交不上班费时的难堪更甚,比演讲比赛名次落後时的失落更深。
这是一种源自最亲密关系的丶彻骨的冷漠。
她沉默地站了很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麻,才慢慢直起身,拔出IC卡。
走回宿舍楼的路上,她的脚步很沉。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空荡的校道上扭曲丶变形。
银行卡里的一千多块钱,像一块烙铁,贴在她的心上,滚烫,却又不能松开。
她擡起头,看着宿舍楼那些亮着灯的窗口,里面住着家境优渥丶从未为生活费发过愁的同学。
她们大概永远不会理解,此刻盘旋在她心里的,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冰冷。
第二天中午,食堂里人声鼎沸。
蒋瑶喃端着餐盘,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盘子里只有一份白米饭,一份最便宜的炒青菜,连一片肉都没有。
她默默地吃着,味同嚼蜡。
接下来的日子,食堂的免费汤和特价窗口成了蒋瑶喃最常光顾的地方。
她总是最後一个走进食堂,端着只有米饭和青菜的餐盘,在角落坐下,快速吃完。
书包内袋里那张存着一千多块的银行卡,她始终没动。
贫困生补助的通知贴在公告栏角落,五千元的金额,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去教务处领表那天,她挑了下课前十分钟,推门时里面有几个学生在帮老师做事。她说要领贫困生申请表,声音不大,老师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张递给她,说了截止日期。
她把表格对折两次塞进口袋,转身离开,走廊里有脚步声和说笑声,她没有擡头。
填表需要家庭收入证明。
她给家里打了电话,杨爱华在电话那头抱怨了半天,最後还是寄来了材料。
交表时又是一个黄昏。
她把装着材料的信封放在老师指定的筐里,轻轻按了一下,确认放稳了。
名单公布那天,公告栏前围着人,她等人都散了才走过去,终于在七八个名字里找到了自己的。
五千元在一周後到账,她去ATM机查馀额,数字比记忆中多了不少。
杨爱华打电话过来说贫困生补助有多少钱,蒋瑶喃沉默了一会儿,第一次说了谎:“三千。”
杨爱华信了,直接说三千让她替为保管。
听到杨爱华这麽说,蒋瑶喃没有什麽太大的情绪变化,她早就猜到了,杨爱华绝对会把所有钱都给拿走的,一分不剩。
她没钱吃饭的时候向杨爱华要钱的时候,杨爱华装消失,现在却比谁都积极。
蒋瑶喃汇了三千过去,自己留了两千。
取了两百块放进钱包,剩下的都存在原来的卡里,走出银行时,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点暖意。
回到教室,她从抽屉里拿出错题本,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稳定的沙沙声。
窗外的香樟树已经长满了新叶。
她在粤海中学的生活,好像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了。
她也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