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经走过被一些家境非常好的人背地里说过家境一般的情况。
晚自习的灯光有些昏黄,教室里弥漫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轻微的翻书声。
白天的冲突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蒋瑶喃心里,让她无法完全专注于眼前的习题。
晚自习下课,忽然,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她擡起头,是张巧巧。
对方脸上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局促,手里还拿着班级的记账本。
“蒋瑶喃,”张巧巧的声音比白天低了很多,也软了下来,“出来一下,有点事跟你说。”
蒋瑶喃心里一紧,不知道对方还想说什麽。
她沉默地站起身,跟着张巧巧走到了教室外安静的走廊角落。
走廊里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光,远处传来其他人打闹的隐约声音。
张巧巧靠在栏杆上,低头用脚尖蹭着地面,似乎有些难以啓齿。
过了好几秒,她才擡起头,眼神里带着歉意,语气诚恳地说:
“那个,那天我这麽大声对你吼的事,对不起啊。”
蒋瑶喃愣住了,没想到会是道歉。
“我也不是故意的,”张巧巧继续解释,语速有点快,“主要是校运会那边催得急,饮料丶药品什麽的都要提前订好。你们几个的钱一直交不上,我就得先用自己的钱垫上……”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我爸妈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也是固定的,垫一两次还行,垫多了,我……我也有点扛不住。”
这番话像一阵微风,轻轻吹散了蒋瑶喃心中一部分的委屈和愤怒。
她忽然明白了,张巧巧白天的爆发,并非单纯针对她个人,更多是一种被夹在班级工作和个人经济之间的压力和无奈。
她看着张巧巧,这个平时看起来干练爽利的女孩,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脸上也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困扰和疲惫。
“我知道你家可能……不太方便。”张巧巧斟酌着用词,避免刺痛她,“以後如果真有困难,你可以提前私下跟我说一声,我们想想办法,别等到最後我当着大家的面催,弄得你也难堪。”
蒋瑶喃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睛,白天那股梗在胸口的闷气,忽然就消散了大半。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嗯,我知道了。以後我会尽量准时。”
“那就好。”张巧巧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点的表情,“快回去吧,还要复习呢。”
蒋瑶喃转身准备走回教室,张巧巧又喊住她:“对了,蒋瑶喃,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怎麽了?”蒋瑶喃回头看她。
“这次的谣言不是我传的。”
蒋瑶喃扯了扯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不是你。”
“那就好。”张巧巧揉了揉脸,憋出几个字:“你也别太伤心,我们谁还没有在背地里说过谁谁一句坏话呢?她们也只是随便说说,只要你不在意,这事儿很快就翻篇了。”
蒋瑶喃一时之间不知道怎麽回应。
不是流言风雨中的当事人,自然能轻飘飘地说“不在意”这几个字,但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呢?
总之蒋瑶喃此时已经快要被风言风语给压垮了。
两人一前一後回到教室。
晚上,蒋瑶喃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怎麽也睡不着。宋小满在下铺轻声问:“瑶喃,你睡了吗?”
“没有。”
“今天的事。。。你别太往心里去。”宋小满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麽,“她们就是闲的,过几天就忘了。”
蒋瑶喃没有回答。
她知道不会的。
在粤海中学这样的地方,一个县城里来的丶需要打工挣钱的穷学生,就像白纸上的墨点,永远那麽显眼。
“小满,”她突然问,“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来粤海?”
在泸县,她是老师眼中的宝贝,是同学羡慕的对象。
而在这里,她只是吊车尾,是连班费都交不起的贫困生。
宋小满沉默了很久,久到蒋瑶喃以为她睡着了,才轻轻说:“至少,我们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不是吗?”
蒋瑶喃闭上眼。
是啊,更大的世界。
可在这个更大的世界里,她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她在学校,真的过得很不开心。
她突然非常不喜欢粤海。
她後悔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