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此刻成了你唯一的支撑,尽管他自己也刚被全世界抛弃。
“吸!”斑的低吼透过手掌的阻隔和胸膛的震动传来。
凶得要死。
“用鼻子——吸你呼出去的气。”
这会语气好了点。
他短暂地微微松开一丝贴合的压力,让你跟着他的指引将吐出的气重新吸入肺中。
“慢。”压力瞬间恢复,强行打断贪婪的抽吸。
“呼。”他再次短暂松开一丝压力,让你将肺里灼热的废气连同部分恨意,艰难排出到手掌形成的狭小空间中。
“太短,再呼——”他强制延长你呼气的意念。确保你呼出的气体大部分留在掌内,等待下一次吸入。
“吸。”
就这样斑开始了这种规律的强制循环呼吸引导。
明明还在痛苦——窒息,麻木,懊恼,埋怨,质疑,焦虑,悲痛,割离,恐惧。种种负面情绪缠身。
但在这绝对的禁锢和斑那不容置疑的丶带着温度的引导下,一种出于逃离这炼狱般现实的丶近乎本能的渴求,竟让你开始笨拙地丶艰难地试图跟上他的指令。仿佛配合他,就能更快的结束这场针对你的酷刑,就能从这黑暗丶血腥丶充满失去的现实中抽离。
渐渐的,挣扎微弱了,唇面无意识地磕碰着皮革手套的声音也稀疏了。
斑感受着怀中躯体从剧烈的抗拒到一种近乎驯服的丶痛苦的跟随,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窝中为泉奈残留的泪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个沉默的丶永不愈合的伤口。
他只是在执行最後的任务,用最笨拙也最有效的方式,确保这件弟弟的遗物能活着离开这片他已亲手埋葬的故土。
已经平复好的你沉默着,在斑的注视下张开嘴,拿手指拈出了什麽东西。
很小。
斑也不认识那是什麽,他猜测可能是刚刚被你咬下来的一块手套的皮。
你盯着那黑色的小点看了许久。
这是虫茧。
你想开口和斑解释这一切。
“我——”
斑打断了你。
“我们要走了。”斑拉着发呆的你起来,“发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他不希望你问他答,这种方式。
斑要主动告诉你所有事情,包括泉奈的身死,伊邪那美的决定,还有眼睛……牺牲,到後面他的战败,两族的和解丶结盟……木叶的创立,族地的搬迁,还有他——总之他都会主动告诉你。
他咽下情绪,“但还有时间,你可以去和泉奈道别,我带你去。”
斑真讨厌。
“我不想看。”你甩掉那点黑色,另一只手甩开斑,“直接走吧。”
白色的丶比米粒还小的蛾子停留在斑的肩上,被他的头发掩盖住。
一片黑中的那一点白,在你看来格外突兀。
它安静地停驻着,仿佛那是它唯一的栖身之所。
或许斑看见了,只是无心驱赶这微不足道的存在,又或许他根本未曾察觉。
它是刚刚在捂嘴呼吸的生死拉锯中,悄然从他指缝间攀爬而出丶获得新生的存在。
世界上的动物,有很多种分类方式。
按性别,可以分成雌性和雄性。
按繁殖和幼体获取营养的方式,可以分成哺乳动物——绝大多数都是胎生,吃奶长大,像狗啊猫啊人啊;非哺乳动物——绝大多数卵生,像鸟啊鱼啊虫啊,幼体获取营养的来源就千奇百怪了。
你的虫来到了迎来了属于它的新阶段。
是的,寄生虫完全可以进化,而且它们的进化往往非常迅速且具有针对性。并且寄生虫的进化是宿主与寄生生物之间长期协同进化的结果。
疟原虫通过变异表面蛋白来逃避人类免疫系统的识别和攻击。
弓形虫感染老鼠後,会改变其行为,使其不怕猫,从而增加自己完成生命周期的概率。
肠道蠕虫在宿主服用的药物压力下,也会迅速进化出抗药性。
总之——
你的虫进化了。
或者说是绝望之下的变异。
如同人类社会有人因现实的绝望而选择放弃繁衍,你的虫在经历了丧偶的巨大创伤丶长期依赖单一宿主提供的痛苦能量维生後,也终于领悟——与其将宝贵的能量浪费在注定无望的繁殖上,不如用来强化自身,只为在这残酷的现实中活下去。它失去了繁育的欲望,将所有的资源倾注于形态的改变与生存的适应。
虫都失去了繁育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