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叫冬夜寒风吹着,多少静定下几分,踏进院中时,又有些踯躅了。
这麽晚了,来做什麽?
如此夤夜,无端造访,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怕是还会把自己这满腔无用的不安渡到她的身上。
可来都来了,什麽都不做就走,若被觉察,更显得莫名其妙。
庄和初脚下略一迟疑,决然一转,没朝千钟那还透着薄薄亮光的屋子去,而转去梅重九那没有丝毫光亮透出的住处前,站定擡手,坦然叩门。
叩了足有十来下,门才打开。
里面开门的人长发垂散,寝衣之外潦草地披着外袍,那蒙在眼上的缎带也是匆忙间胡乱绑上的,一看便是被叩门声惊起,才匆忙从床上爬起来。
庄和初眼睁睁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是温然含笑,十分客气地问:“梅先生睡了吗?”
“……”
陡然惊梦,梅重九实在没什麽好气,也不说请他进门,只站着门口毫不婉转地问他,“你有事吗?”
“没事,就是经过此处,见梅先生房中没有亮灯,也不知你睡了没有,特意过来看看。”
“……”
梅重九一句都懒得再与他多说,沉着脸刚要关门,庄和初却已挤身进来。
“既然梅先生深夜难眠,我就陪梅先生略坐一会儿吧。”
“……”
庄和初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团漆黑的屋子,借着院中投来的微弱光亮摸到一支火折子,点起一盏对梅重九毫无用处的灯。
屋中兀然一亮,才看清梅重九床头斜依着一根竹杖。
正是今日姜浓出门取来的那根。
庄和初不顾梅重九那张被灯火映亮的脸沉得有多厉害,只管敛衣在灯台旁施然落座,望着那竹杖问,“这竹杖,是姜管家送来的吗?”
提及竹杖,梅重九比夜色还沉的脸色缓了一缓,认命地合上门,循着庄和初的话音摸索着走过来,坐定再开口,话里的怨气已淡去了大半。
“是。多劳费心了。”
庄和初又问:“她送来这竹杖时,可曾与你说些什麽?”
“只是几句客气话。”梅重九轻描淡写说罢,忽眉头一紧,“怎麽,这竹杖有何不妥吗?”
“没什麽,我就是没话找话说。”
“……”
梅重九的脸色刚一沉回来,逐客的话还没出口,忽然院中由远及近响起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前一止,他这倒霉的房门又被笃笃叩响了。
庄和初起身应门,开门就是一怔。
脚步声乍一响起时,他就听得出来的是什麽人,却也难以想到,来人竟是这麽一番装束。
许是出来得匆忙,顾不上穿好衣裳,千钟裹着条被子踩上鞋就跑了出来,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俨然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一见门开,那只探出来叩门的手就缩回了被子里,圆滚滚的一团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大人。
庄和初讶然一惊,“这是怎麽了?”
千钟站在门外,朝里面小心地够了一眼,“我听见您到兄长这儿来了,您有要紧的事吗?”
“他没有。”梅重九斩钉截铁代他答道。
“……”
庄和初好气又好笑,“有什麽事,进来说吧。”
千钟犹豫着没往屋里迈,倒是有些费力地在他面前踮起脚来,庄和初见她是想往自己耳边凑,便低下身来就她。
千钟直够到庄和初耳畔,才小声道:“我想跟您说句关系广泰楼的事。”
庄和初微一怔,了然道:“好,我与你出去说。”
说罢,庄和初起脚出门前,不忘又对门里的梅重九周到地关切一声。
“梅先生也别熬得太晚,早些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