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味仍在空气里游荡,像一道不肯散去的幽灵。服务器机柜的残骸张着黑洞洞的口,提醒众人——方才那一场“数据火刑”并非幻觉。应急灯熄灭后,冷白灯重新亮起,照得每个人脸色灰,仿佛被抽走脊梁。
苏念星立在焦裂的画布前,指尖抚过裂缝边缘卷曲的亚麻纤维。颜料碎屑簌簌落下,像星辰灰烬,却烫得她眼眶生疼。她没有哭,只是用指甲轻轻刮下一星未干的群青,捻成粉末,声音低而稳:
“灰还在,火就没灭。再来。”
一句话,让垂头的技术员们肩膀微颤,像被重新拧上条。
陆廷渊抬手,指节因连夜紧绷而泛白,却仍旧有力:“换新服务器太慢,我们不用云,用‘人’。”他转向技术组长,“给我纸质绘图仪、坐标纸、纳米级色彩卡——今晚开始,人肉像素化。”
众人愣住:在量子时代回到手绘?
“机器会烧,手不会。”苏念星接过话,声音像钝刀磨过碎石,“父母教我的第一堂课——星官符号,原本就是手绘的。”
……
紫檀木盒再次被打开,樟脑与檀香混着焦糊味冲出,像一段被火烤过的记忆。苏念星取出父亲苏振海的手记,翻到残页——纸边呈锯齿状,明显是仓促撕下;剩余符号与烧毁的“底层星图”同源,却缺了弧度与色阶。
她放大镜下的目光倏地一凛:撕口处留有极浅的铅笔痕——一个“√”,父亲的习惯标记,代表“已转移”。
“转移”去哪儿?她闭上眼,脑海像胶片倒带——
十岁那年,父亲带她到温家老宅过暑假。夜里,她偷偷爬上阁楼,看见父亲借着月光,在地板夹层藏入一卷硬纸筒,嘴里轻哼《小星官》的调子。那时她只当是做游戏,如今想来,那曲调正是秘纹的“节奏密码”。
“去老宅。”她睁眼,声音像拉满的弓弦。
……
温家老宅建在半坡,青砖爬满青苔,像一件被岁月穿旧的毛衣。苏念星推门,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起舞,落在她睫毛上,像细小的雪。她径自穿过走廊,踏上阁楼楼梯——木板在她脚下出熟悉的“吱呀”,仿佛十年前的回声仍在原地等她。
地板夹层的位置,她仍记得分明。撬开松动木板,一只硬纸筒静静躺在木梁间,表面覆着薄薄鸟羽灰。她吹去灰尘,指尖触到纸筒边缘的铅笔编号——
“sk-o”
s·k——苏振海与柯兰(母亲)的缩写。
纸筒内是三幅未装裱素描:泰山日出、洞庭月夜、大漠星空。每幅角落,都藏着一枚指甲盖大的秘纹残片,色彩、线条、圆点疏密,与烧毁的“底层星图”缺口完美互补,像三片失散多年的骨,终于归位。
她用手机拍下残纹,给留守实验室的陆廷渊。十分钟后,对方回传一张合成图——四块残纹拼合,形成一幅完整的“双脉星位图”,中心交汇处,赫然出现一行微雕小字:
“旧港号·地下保险库·寅时火”
火,是父亲的代号;寅时,是父母遇害的时间。
——那里,藏着他们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声呐喊。
……
与此同时,陆廷渊驱车直奔云城艺术收藏中心。深夜的展厅空无一人,安保经理刷开重门,引他走到最里侧——《星河入梦》被嵌在防弹玻璃墙内,灯光下的星子仿佛仍在流动。
技术人员架起便携紫外灯,一寸寸扫过画面。当光束移到左下角,一枚淡金色秘纹悄然浮现,像被月光吻醒的幽灵。扫描、建模、比对——不到半小时,第四块残纹数据传回实验室,与苏念星的三片拼合,误差o毫米以内。
“拼图齐了。”陆廷渊低声道,眼底却不见轻松,反而愈阴沉——因为合成图的边缘,延伸出一条细若丝的金线,直指地图上的新坐标:
【云城·北郊·废弃钟楼】
那是玄影组织早期据点之一,十年前已被警方查封,如今却成了“双脉星位图”最后的落点。
——像有人故意把“尾巴”塞进他们手里,再引他们踏进更深的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