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跟你说了没有?为什么在这么要紧的节骨眼上还不捐粮啊?”金静萍问李诚葛。李诚业这个当哥哥的还算讲究,对李诚葛很少藏着掖着。
“说了,大哥说是婳婳的主意。还说婳婳一直在翻着什么古书之类的。你还不知道大哥那人吗,疼孩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什么都听婳婳的。我看这事,大哥做得不对,朝堂上下多少人都盯着呢。”李诚葛又看了一眼李桃扇:“桃扇,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施粥,为什么还嫌不够?”
李桃扇的眼里有几分得意,看着父亲道:“今日我与娘亲在外头施粥的时候,京兆尹大人过来了,还跟我说了好几句话呢。女儿趁机问京兆尹大人关于施粥捐粮名册的事,京兆尹大人说眼下咱们家排在前十位里头呢。”
“你把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银子全都捐了,娘亲又足足填了一倍,自然要排在前头。”金静萍说这话的时候还在肉痛,可丈夫和桃扇都主张多捐一些,她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爹,娘,我记得外祖母跟我说过,说之前在闹饥荒的时候涌出来捐粮捐银子最多的那批官宦人家,最后宫里都有个说法呢。”剩下的话,李桃扇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但金静萍很快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道:“诚葛!”
李诚葛微微点头。“家中有公子的,是赏官,赏封号。家中有姑娘的,则是入宫为妃,或是指给哪位皇子。”
“既然都已经排在前十里头,那争一争也不妨事。”金静萍摆摆手让屋里的小丫鬟拿来账本,算计了一会,忍着心疼道:“咱们干脆再出一千五百两银子吧,眼下就能拿出这么多了。”
李桃扇十分高兴,明艳的脸庞上泛着微微的红。“娘亲,不光要出银子,而且咱们还要与众不同。别人都是把粥棚设在城内,我们干脆设在城外。这样那些进不了城的人也能喝到粥。咱们远是远了些,可不要紧,眼下正是博一个好名声的时候啊。”
“咱们桃扇可真聪明伶俐。”金静萍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李诚葛,“瞧瞧我生的女儿。”
李诚葛笑笑:“谁都知道是你生的,随你,跟你一样聪明,行了吧。”他们李家一向疼爱妻子,李诚葛也不例外。
隔日,也是盛京城出现灾民的第七日。林揽熙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京兆尹报上来的募捐钱粮数越来越多,可每天依然有不少灾民在街上吵着饿,求人施舍饭菜。
皇帝那头逼得也越来越紧,整日要林揽熙过去回话,要他从快解决福州灾民之事。可林揽熙自认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偏不知问题出在哪。
昌宁进门送午膳的时候,才发现林揽熙连早膳都没吃,他把自己埋在一堆奏折里,唇紧紧抿着,原本慵懒矜贵的眉眼此刻显得格外焦灼。
“爷。”昌宁心疼地喊了一句。“您好歹吃些东西,那些灾民还能喝上粥呢。”
林揽熙不耐烦地摆摆手。昌宁无奈地叹一口气,却又听林揽熙高声问道:“李家还是没有动静吗?”
昌宁知道林揽熙惦记这事,所以每次京兆尹送来的名册他都会留神看一眼,此刻便点头道:“是,李家还没动静。”
林揽熙的眉心皱得紧紧的,华美的面庞写上几分不解。昌宁在旁边嘀咕着:“按理说也不应该啊,您说这清婳姑娘平时心肠挺好的啊,怎么遇上这么大的事,却是横挡竖拦着的呢?这李大人也不对劲啊,这么大的事,就由着府里的千金小姑娘胡闹?”
“你才胡闹呢。”林揽熙咬咬牙道:“她在哪呢?”
“今日在惠光书院,似乎是在找什么书。”昌宁答道。这两日街上局面混乱,雪沁馆便也停了课。
“惠光书院?”林揽熙脸色顿时一变。“混账,那是什么地方?出事了你管?”
昌宁一怔,随后想起来,惠光书院门口因为有一座破庙,所以是灾民的聚集之所。他脸色顿时也变得惨白,结巴道:“爷,爷,那李府应该也有护院吧。”
“你觉得护院能拼过那些不要命的灾民?”林揽熙脸色铁青,语气冷得厉害。
昌宁不敢说话,又见林揽熙急忙忙地在更衣,便赶紧吩咐人去备马车。
惠光书院的门前果然乱作一团。林揽熙又气又恨,一会骂李家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出门,一会又骂这些贵人们施粥也不知道分散开些,把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处。
不过,等他进了惠光书院,瞧见李清婳站在那时,又忽然变得好好的了。
昌宁知趣地退了出去。
?第35章
不出意料,林揽熙在时书阁找到了李清婳。她一袭藕荷色缠枝莲花纱裙,乌黑的单螺髻衬得肌肤如白瓷一般,眉目如画,腰身如柳。
“林夫子?”李清婳瞧见他,眼底并无之前的畏惧,只是有些诧异。那鹿眸微张的样子,被林揽熙盛在眼底,让他的心渐渐平和下来。
可平和过后,他又忍不住靠近李清婳。那是来自喜欢之人的强烈吸引。
时书阁的小厮早就随着其他人去看守惠光书院的大门,所以此刻并无旁人在阁内。林揽熙步步逼近,站到了李清婳的身边。
“林夫子……”李清婳用象牙齿签夹在自己刚看过的那一页里,而后对上了林揽熙的双眸。“不,太子爷,我有事要与您说。”
因为相处日久,所以李清婳对林揽熙已经不那么畏惧。但此刻,她是想对太子爷说话,而不是对林夫子说话,所以她的声音还是有一丝颤抖的。那颤抖的声音配上她的吴侬软语,便显得越发柔软可欺。
“你先说说,为什么拦着李大人捐粮捐银?”林揽熙语气低哑地向前走了一步。李清婳下意识退去,结果又靠在了墙上。
这个场景倒像是似曾相识。
“我……”李清婳其实是有一肚子话可说的,但林揽熙这样步步逼近,反让她渐渐怯懦起来。她紧紧握起拳头,鼻尖也渗出微微的汗珠。
而这一切落在林揽熙的眼里,便只剩下诱人了。林揽熙不得不承认,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子无数,但不知为何,只有李清婳能勾起他心底的欲。望。她香嫩的唇,她乌黑的发,她娇软的声音,甚至连她耳边的红宝石亦是迷人的。
林揽熙想吻上去。数日来的焦灼与痛苦似乎加深了这种来自内心的冲动。
为了她,林揽熙可以彻夜批奏折,可以连日查案子,可以把从前拒绝的政事一样样接过来。只要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像此刻这样。林揽熙头一回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占有的欲望。他想吻她,想把她抱在怀里,想这辈子都不许她再挣扎出去。
垂头看她,只见她水润乌黑的双瞳此刻噙了一丝畏惧,粉唇轻张,呐呐不知所何语。林揽熙只觉得火气上脑,恨不得将她按在墙上,深深地吻上去,尝尝她齿间的滋味儿。
她的不解,她的紧张,都成了诱人的捻子,足以勾起天雷地火。
林揽熙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他不想控制自己心底的想法了,可他又怕。怕自己会把人吓跑,怕她从今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林揽熙回想起当初她从惠光书院离开时的滋味。真不好受啊。那种痛苦的感觉袭来,让林揽熙放弃了吻她的念头。
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太喜欢。正因太喜欢,所以才要围而困之,才要让她一点一点走到自己的手心里。
于是,正紧张地连头发丝都要立起来的李清婳忽然看见林揽熙的身子在距离自己三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而后,是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从自己的云鬓上抚过,之后,他似乎从自己的头上拿掉了什么东西。
李清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许是头上沾了什么东西,人家林夫子是过来帮忙的。她的气息渐渐平复过来,原本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也稳稳落在肚子里。
不过,他温热而清香的气息似乎并没有散去。李清婳的脸颊红红的,又忽然想到林揽熙不该忙于赈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