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萱嫣然含笑,眼底几分逗趣之色:“雪薇妹妹怎麽没带钱?如今我总算派上用场了。”
萧雪薇挑挑眉,见她心情好了些,亦是不退让:“你要是舍不得这钱,我们不如回府。”
柳茹萱一听,将荷包递予她,含笑道:“怎麽会舍不得,钱放着总是无用,尽数由你处置。”
萧雪薇掂了掂荷包重量,包了一上好画舫,点了些点心丶果酒,又唤了位琴师。柳茹萱好奇地打量着周遭,黑白分明的眼眸轱辘轱辘转哪转,似是怎麽都看不够。
萧雪薇牵着她上了画舫,见她一副好奇样,嘲笑道:“江棠,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你平日到底在做些什麽啊?”
柳茹萱随她一道走,随口答道:“就是弹弹琴丶跳跳舞,听丫头们讲讲故事,现在想想,真是无聊。”萧雪微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挺有自知之明。”
柳茹萱笑睨了她一眼,没有还嘴。
画舫如水上楼阁一般,倒映清波。雕梁画栋丶朱栏绮户,檐角飞翘,檐下所悬绢纱宫灯随风轻晃,灯影闪烁。
她们临着窗,盘腿而坐,饮着些果酒,吃着些茶点。琴声袅袅,清风袭袭,好不快意。
柳茹萱微醉,雪肌上泛些粉,她一手托着腮,看着窗外张灯结彩的夜湖景致,笑道:“萧雪薇,没想到,在京城的第一个中秋节是和你一起过的。”
萧雪微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舒然道:“我也没想到。先前很是讨厌你,不过今晚相处着,却觉得你还不错。”
柳茹萱後靠在榻角,将窗户推开了许多,凉风吹散了些酒意:“我自是不错的,不过你也很不错。”
萧雪微懒懒睁眼:“你可真是不谦虚。不过我之前给你下避子药,害你流那些血,怎麽见着你并未往心里去?”
柳茹萱娇俏的脸上泛起些笑意,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总不能说萧雪微那日之举是雪中送炭吧?
柳茹萱改口道:“虽是如此,但你也挨了巴掌丶关了禁闭,我们扯平了。况且,”见萧雪微啓唇欲眼,柳茹萱又道,“你母亲还害我烫伤了手,扯平,刚刚好。”
萧雪微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未褪的疤,心底浮起些愧疚,嘴上却是半点不饶人:“今天的帐还没算好呢,要不是我扶着你,你早就成了脚下鬼。”
柳茹萱吃了口月饼,反唇相讥道:“那要不是我的银子,眼下我们还不能在这儿玩月听琴呢。况且,方才那花灯也是我买的。”
“要不是我,你能好好出府?”萧雪微毫不退让。
柳茹萱紧跟其上:“你我都在禁足,这个打平。只是我出来不要紧,你的禁足期怕又是要延长了。”柳茹萱笑了起来,眼角丶眉梢都是幸灾乐祸。
其实她的也不是不要紧,只是她基本一直禁足,也便无所谓了。
萧雪微脸一沉,又喝了一口果酒:“那不一定,说不定我们两人关在一起。”
笑意收了些,想起萧敛,她沉吟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总归还是值的,你知道眼下何时了吗?”
萧雪微摇了摇头,她们方才已让琴师退下,画舫内仅她们二人,画舫外倒有一些划桨人丶侍从。但两人皆懒得起身。
她擡眸,看着窗棂外的圆月,满眼认真神色:“看这天象,当是尚早。”
柳茹萱眼底几分惊讶,又有几分崇拜之色:“你还会夜观天象?”萧雪微见她眼底几分仰慕,洋洋自得,往後一靠:“区区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起了些兴致,柳茹萱拉着她问了许多天象,萧雪微沉醉于这种师者之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纵使是不知道的,也编得头头是道。
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柳茹萱崇拜之色愈浓,连连点头,最後以一杯拜师酒收束天象之谈。
萧雪微认真看着面前的酒,复又看了一眼认真庄重丶一本正经的柳茹萱,隐隐觉得自己玩脱了丶说过头了,真把这丫头糊弄住了。
事到如今,她干笑一声,接了酒杯,一饮而尽:“好徒儿,为师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柳茹萱一喜,咧嘴笑着,如玉面容上溢着干净澄澈的笑意。
萧雪微瞥了她一眼,正对上柳茹萱澄澈眼眸,她悻悻一笑。
以前觉得江棠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却没想到,是个实心眼。
柳茹萱从未喝过果酒,复又喝了许多。酒至半酣,眸中水光盈盈,眼波潋滟,双颊染霞,纤纤细指执杯,绵软无力地後靠在榻上。
“萧雪微,你不是说果酒不醉人吗,我怎麽觉得这麽晕啊?”
萧雪微趴在桌上,青丝微乱,斜簪欲坠,醉意渐深,玉臂半遮芙蓉面,听此她喃喃道:“傻徒儿,果酒不醉人,也经不得你这麽喝啊。”
柳茹萱长睫低垂,呼吸轻缓,仅留一丝理智:“眼下我们回府吗?”
“嗯,我们回府。”萧雪微不胜酒力,檀口微啓,吐气如兰。
“好…”
明月高悬,夜风阵阵,琵琶声落在月夜中,画舫中时有觥筹交错的喧闹声,只这声音愈来愈远,两人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