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萱知是连翘,并未回头:“连翘,你思念你家人吗?”
连翘一愣,沉吟道:“奴婢没有家人,他们都死了。”
她有些惊讶,她撑起身子,脸上带着歉意:“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的。”
连翘摇了摇头:“夫人如今虽离娘家甚远,但能得世子宠爱,不必过于忧心。”她以为柳茹萱是离家太远,有些想家,才整日枯坐在窗台边发呆。
“宠爱吗?”柳茹萱低眸,低声说道,眼底泛起嘲弄的笑意。
若说宠爱,萧敛的确是对自己关照有加,只要在他身边丶稍加心思,他就能和颜悦色的。可他亦当真要打断她的腿,将她向私有物一般雕琢,而後囚禁起来。
像一只金丝雀,供人取乐。
连翘只当柳茹萱不满外室位置,这几日又见不到萧敛而心生怨怼。
她微微一笑,递予柳茹萱一杯热茶:“世子今日派人送了许多东西到宅院,夫人可要看看?”
柳茹萱正觉得无聊,闻言说道:“都拿进来吧。”
下人将四五箱东西擡了进来,柳茹萱手撑着下巴,懒懒地瞥了一眼,都是些珠宝首饰丶华贵衣衫。
她一外室,往常如此还好,现在只觉得有些招摇。
待打开最後一箱,柳茹萱多停留了几眼,她从美人榻上下来。
红木箱里装着大大小小的玩物,布老虎丶拨浪鼓丶鲁班锁丶九连环丶滚灯等,应有尽有。
一只海棠风筝,她觉得很是熟悉。
风筝有些旧了,上面的海棠似又被细细重绣了一番,她拿起後又放了下去。
很熟悉,但她还是想不起来。
况且,她已经不再喜欢放风筝了。
见柳茹萱重又坐回榻上。
连翘摆摆手,让他们退下,继而神色些许不自然地拿出了一叠书,递与柳茹萱:“夫人,这是世子嘱咐要您看的。”
柳茹萱扫了一眼,是些小书,轻笑道:“连翘怎麽这般神态?左右不过一些书而已。”她随手拿过一本书,翻看了起来,待看到第一页,柳茹萱立时把它丢了出去,面红耳赤。
连翘见她前後两种反应,笑出了声。
只觉得脸上烧红,她又窘又怒:“世子特意嘱咐都要看吗?你说我看过了便是,其馀的都收起来吧。”
连翘笑意愈发收不住,肩膀轻轻颤抖了起来。柳茹萱娇嗔了她一眼,娇媚的面容愈发红润:“你再笑,我让你替我看了。”
连翘连连摆手,将书尽数放到书架上。
柳茹萱想及萧敛脾气,略略有些担忧,她无可奈何,只得说:“算了,连翘你还是给我吧。”
连翘本心中思量着该如何禀予萧敛,见柳茹萱还是妥协了,便放在了榻边。
皇宫。
朱红宫墙高耸,日光一照,琉璃金瓦浮光跃动。
宫道以整块汉白玉铺就,宽阔笔直,两侧立着鎏金蟠龙宫灯。
一男子行走在官道上,步履匆匆,往宫门口走去。萧敛在宣政殿向皇帝禀明姑苏贪墨案後,一路心神不定,眉尖微蹙,他的眼睫垂下一片深思。
“想什麽,这麽出神。”清朗的声音蓦地在身後响起。萧敛转过身去,向五皇子萧淮行了一礼。
五皇子眉眼修长舒朗,一袭烟蓝广袖长袍,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带着些风流潇洒。
萧敛不欲与他多加寒暄,沉吟道:“吴越郡太守一职,殿下想推举朝中哪位官员?”
五皇子低眸,陷入了沉思,随即缓缓说道:“父皇一向不满兄弟间争权夺利,我若是将自己人推上去,恐怕徒惹父皇不快。父皇想必更不会用我的人。”
萧敛颇为赞同,点了点头,淡淡道;“既左右都是用太子的人,不如我们直接推一太子心腹上去。吴越郡郡守是一肥差,太子如今权势颇大,再添一把火未尝不可。”
五皇子眉眼间泛起春风般的笑意,不无打趣道:“你是想以退为进,让父皇忌惮太子势力,从而助我们夺得那个位置?萧敛啊萧敛,你可当真是心思深沉。”
“若不是太子对你我穷追不舍,只欲杀之而後快。我们也不必费心争这个储君之位。”
萧敛听之,素日凉薄的凤眼泛起几丝笑意,亦是打趣道:“这话殿下骗骗自己好了。”
五皇子走近,低声道:“话说你可真是胆大,将柳茹萱那罪臣之女带到了京城。她就如此好,让你不惜冒着抄家的风险,也要金屋藏娇?”
萧敛扯唇一笑:“殿下如果没有旁的事,臣就告退了。”他向五皇子拱手一礼,就转身走了。
五皇子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萧敛这样一个闷葫芦,心里十分,面上却只露两分,定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