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春和景明中,彼时的萧敛尚是一青涩少年,也曾这般与她说这番话。心底酸涩丝丝缕缕上来,柳茹萱偏头,抹掉了眼泪:“前些年,你不是这麽说的,你分明说都听我的。”
“愿以为你都忘了,如今却又想起了些。”萧敛似没怎麽放在她心上,揶揄着,“先前是先前,往後是往後。”
捏着怀中的白玉团子:“你不就是想让我多多宠爱你,我去亲近旁人,却还不高兴。”
生怕他看出些别样情绪,柳茹萱娇笑一声,捧着他的脸,杏眸一眨不眨,打趣道:“你还说雪薇妹妹呢,自己说的什麽话,不如好好回想一下。所谓长兄如父,你就在弟弟妹妹前,装正经,放规矩。”
亭中,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坐着,怀中美娇娘时不时逗弄着郎君,亲密无间。正月寒凉,炭火却不时炸出些声响,暖意倾泻。
萧敛拿开她的手,在她眉心弹了弹:“我说了什麽话,怎麽一点都没印象,棠儿不如帮我回忆回忆。”
“你…”柳茹萱美目一瞪,扁着嘴不再言语。
萧敛见她低头,拔下她的白玉簪,轻哼一声:“两兄妹一样的爱好,都喜欢送些白玉。你可喜欢?”
声音淡淡,却是分明的试探。
匆匆抢过白玉簪:“却之不恭,自是不能拂了雪薇妹妹的一番好意。白玉自是不错,可我还是更喜欢琉璃海棠簪,你若不喜欢,我便好好收起来。”
萧敛看着她眼底分明的笑意,扶着腰肢的手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推了推:“那好,你将它收起来罢。雪微来,我还是不大放心,以後便少见些。”
美目一勾,手把玩着他的腰带,她柔笑道:“你还说我霸道,看来萧郎是巴不得让我围着你转。可是,”她往萧敛怀中一倚,“你不常来看我,总是与公主在一处。”
沉默,深久的沉默。见他愈加阴沉的脸色,柳茹萱如今竟又有些惧了。似是捉摸不定,看不清,看不透。
她是愈来愈不懂萧敛了。
“公主是我的妻,你不过一贱妾,以後这种拈酸吃醋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亭中下人纷纷对了个眼色。
一颤,纵使是心有准备,可如此言辞却是猝不及防。
贱妾。。。他竟用了“贱”这个字。
一双凤眸幽深,含着馀怒看着她。
放低了姿态,眼睫扑闪,悬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知道了,以後不会了。”
萧敛听此才放缓了神色:“今日去妆楼,看到一物,觉得你会喜欢。”
“呈上来。”
揭开,一腰链,镶金嵌玉,系着金铃。
本是笑着,可如今这丝笑意呐,却是半点都装不出来了。周旁的侍从见此纷纷低下头去。
“看来你很是喜欢昨日的山茶妆,若喜欢,不妨直言,我日後多穿些。”
萧敛轻托着她的腰,闻言眼底笑意愈浓:“以前只以为棠儿着青绿最是清丽出尘,可原红色,亦是别有一番韵味。”
偏首,故意在他衣领上落下一口脂,眼底尚无情绪,嘴角轻扯:“错了,你可不是喜欢红色。”
“世子,公主唤你回燕园用膳。”
两侍女上前传令道。
打断了两人的相处,可柳茹萱却蓦地松了口气。摸了摸柳茹萱的头,他轻声道:“我明日来寻你,今日自己好好用膳,别挑食。”
柳茹萱紧抱着萧敛,眼眸硬挤出一滴眼泪:“不去好不好?”
萧敛将她轻扯出怀,拍了拍她的手,眼中缱绻着柔情:“怎如此任性,动不动就要掉几滴泪惹我心疼,听话,明日我来看你。”
柳茹萱松开了他的衣角。
柳茹萱看着萧敛的背影,同连翘回了屋,摆摆手让下人尽数退去,轻笑一声:“萧敛□□理万机,却还有空去妆楼。”
“连翘,”柳茹萱笑着对她说,“去帮我打听一下萧敛哥哥送了公主什麽。”
夜色已深,柳茹萱听着连翘的话,眸色愈来愈沉。她略显疲倦地靠在榻上,嘴边噙着嘲弄的笑意:“送给公主的是金凤展翅簪,而给我的便是一轻挑的腰链,当真是分明。”
“不过也是,江棠只是一妾,原就与举案齐眉的妻不同。”
柳茹萱蓦地蹙了蹙眉,发觉自己眼下愈来愈像一深闺怨妇,心底厌恶更浓。她忙起身,唤连翘拿来一铜镜,细细看着自己,眉眼依旧,却多了几分愁色。
摇了摇头,手背忽地覆上连翘的手。
柳茹萱反手握住,语气柔和几分:“连翘,你不必担心我。只是,”她戒备地看了看周围,复又轻声了许多,“我如今认真问你,若我要走,你愿跟着我吗?”
连翘点了点头:“不管棠娘做什麽,我都与你在一处。”
柳茹萱眼眶微红,心头却滚热:“先前央着萧敛哥哥给你寻一如意夫君,如今却不想把连翘嫁出去了。”
“待日後,我们便姐妹相称,你不是我的奴婢,我不是你的主子。”
连翘落了泪,起身抱住柳茹萱,这才敢不顾着往日那些尊卑礼数,将心中话一吐而尽:“奴婢在心中早已把棠娘当成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