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转身,只见一小山丘。往前行了几步,蹲了下来,在小山丘前立了一桃木板,一笔一划以左手刻着“萧逸之”三字。
“逸之,一路走好。”柳茹萱抚了抚木板,落下一行清泪,起身走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她也算是彻底和萧敛告别了,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依依惜别後,柳茹萱和爹娘分道而驰,她挑开车帘,最後再看一眼云雾山庄,带着无限眷恋。只她现在,想去做些更值得做的事。
她放下车帘,不再回头看。马车啓程,向着楚後部。
两日後,大军压境。领军的主帅一袭玄衣,身披盔甲,面容肃穆,烈日下凤眼微眯,额上覆了层汗。
身後先锋军亦疲惫不堪,地上暑气直往上窜,有些士兵甚至晕倒过去。
“报——”上前探查的士兵飞步跑来,脚步扬起沙尘,热浪在翻涌。
萧敛冷眼看着通传士兵,不耐道:“说!”
“回禀将军,属下顺着车辙,遥遥看到前方深山有一座避暑山庄。”
萧敛听及此稍稍蹙眉,又命人前去打探了下地形,确认无伏击之险後,这才带人入了山。山林清幽,泉水汩汩从谷间落,舒爽的风拂面,缓了些盛夏的浮热。
山路难行,错综复杂,忽有大雾蒙面。萧敛见此扬手止住了军队,掉转马头欲撤退。只见山间野夫,正砍柴,说着先前山上仙娥飞走了,虽是乡间俚语,但却能听懂个大概。
眸色沉沉:“把他们押过来。”将士领命,不多时,那两个山间野夫被押了过来。
他静默地看了会儿,淡淡道:“大军压境,你们这几个山野之人倒是淡定。听闻此处有一山庄,可知路?”
那两人却好似没听到,只跪着,伏首在地,瑟瑟发抖。中郎将梁及打了柴夫一掌:“将军和你说话,别装聋作哑!”
柴夫先前未闻,现在听他这麽大声说话,这才听清,忙道:“将军饶命,小的耳力不好,不是故意顶撞将军的。”
萧敛颇为懒倦地看了他们一眼,面容尽是疲惫:“你,”他朝梁及说道,“让他们引路。”
梁及领命後,附耳大声说几句,却只听柴夫道:“将军,不是小人们不带路,只是这云雾山七拐八绕,又有大雾,山间还湿滑,的确是不知道怎麽去那山庄。”
此处位梁近楚,倒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宝地。
他看了一眼梁及,後者会意,将一把刀架在柴夫颈上:“既然不知道,那便下黄泉吧。”
柴夫听此,忙跪下哭天抢地道:“将军饶命,小的当真不知怎麽到那山庄,那儿住着仙娥,我们都上不去。”
仙娥麽?若是柳茹萱,他还会敬着捧着,请她下凡尘。
他轻嗤一声:“行了,杀了吧。”梁及领命,持刀便将其中一人人头砍下,鲜血喷溅。
萧敛脸上染了几滴血,他稍蹙眉,以手拭去血,静默而冰冷的眼眸看向另一个柴夫,他吓得直抖,有什麽从□□间缓缓流了出来。
“可知道如何去山庄?”
那人面色苍白,浑身作软,吓晕过去。手起刀落,他瞬时失了气息。
萧敛凝眸于此雾,令士兵在山下寻些草木堆,以干布包裹上山,下令点燃,雾散了些,“可以灭了。”他道,衆士兵担心着林火,听此纷纷松了口气,将火尽数皆灭。
林间涧泉水清澈,忽来一鹿,通体雪白,驻足看着萧敛。他亦回望着,那鹿眼眸清澈,鹿角在林中阳下,闪烁光芒。
蓦地,他忽然觉得有些像柳茹萱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下马,穿过山涧,往鹿涉水行去。“将军!”梁及见此,忙拉住他。
萧敛偏首问他:“你看见那白鹿了吗?”梁及点了点头,萧敛见不是自己的幻觉,淡声道:“都说老马识途,兴许这鹿能将我们引入山庄。”
他转头吩咐其馀士兵原地等候,自己则和梁及带着十几人往鹿行去。
况这鹿似是认识他,似是在此等候多时。山中仙娥,林中仙鹿,还有那双与柳茹萱一样的澄澈干净眼眸。
他放松了警惕,心渐渐越跳越快。见萧敛走近,那鹿丝毫没有退缩,直至离鹿两三米,它往山上行去。
山路崎岖蜿蜒,纷繁交错,鹿领着萧敛一行拐了一个个弯,走了许多道,终地,他们行到了一山庄前,其上题着“云雾山庄”四字。
不如山腰云雾弥漫,越至顶,云雾愈薄,直至最上,金阳普照,晴空万里,却比山下烈阳凉快许多。绿草绵延,地散粉花,好似仙境。
萧敛一瞬失神,再回过眼来,鹿已不见。
他的手微颤,心里预感愈发浓。他心里既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又盼着能遇鬼神,只要能再见他心心念念的萱儿妹妹。
那柴夫兴许说的是对的。
这山上便是有仙娥。
他的萱儿妹妹那般好,死後自是会寻一仙山,不染世间尘俗,做个无忧无乐的仙娥。
梁及领人欲破门而入,萧敛上前制止,一手轻扣门扉,另一手则紧攥着袍袖角。无人应答。
萧敛推了推门,门开了。一处稍大的庭院,宫铃声响,游廊曲延,山间温低,石榴花竟还未谢。清风过,他却闻到了一股海棠花的味道。
萧敛踱步入内,步伐很是快,行至房中,只见空空如也。看灰尘,人应是不久前搬离。
满心欢喜皆落空,自嘲一笑。
“你那麽恨我,又怎会让我见你。”
萧敛低眸,发染霜,眸噙泪,眼泪倏然落下。
“萧将军。”梁及在外说道。
萧敛擡眸忍住泪,背对着他,正声道:“何事?”
“在後院,属下发现一墓,墓主竟冠以皇姓,萧。”梁及迟疑道。方才在院中勘察时,见一坟墓,他本不甚在意,只是凑近一看,发现竟是皇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