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明显泛出簇簇火花,再善于周旋的人,也会撕开伪装的面具。
他们自幼相识,友情长达二十余载,褚新霁像是第一次认识贺成屹般,阴戾而深谙的眼刃刺向对方。
“我已经和她结婚了。”
贺成屹唇角扯出极浅的弧度,这份沉默无疑是在加剧妒怒的催生。
向来冷肃温沉的眸子染上红意,幸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则一定会被他眼里近乎地狱修罗般的肆冷吓倒。褚新霁嗤声说:“昨天你单独告诉她的,就是这些?说你不介意当我们之间的小三,还是愿意等她离婚?”
被骂的人一点也不生气,“你现在说话怎么跟阿泽一样没有分寸。小三这个词,像受过精英教育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褚新霁很想发笑,喉间却弥漫出涩腥味。
真有意思。
他怕自己展现出的强烈掌控欲和占有欲会让她觉得不适,在非必要的场合尽力压制,就是不想让她觉得,婚后和婚前的生活差别太大。知道她生性向往自由,所以她原有的社交圈他不会干预,因此明知贺成屹对她有好感,他也忍耐着,留给她们说话的空间。
结果呢?他最信任的朋友竟然撬他墙角?
“霁哥。”
一触即发的交锋在少女清脆的呼唤声里中止。
沈月灼抿着笑晃悠上前,她本想扣上他的手,指尖触及到他温热的指腹时,犹如触电般收了回去,转而勾起他衣摆的一角。
“你别抽烟了,一会爷爷又该说你。”
褚新霁喉结微动,眸底的汹涌渐渐平息,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好,听你的。”
他并不避讳牵手、拥抱之类的亲昵动作,沈月灼从双颊到鼻尖都泛出薄薄的红晕,感觉到整只手都被大掌完全包裹住,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熨帖着她的心,以至于她沉浸其中,连贺成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发现。
等到她的手也沾上他的体温,褚新霁才问:“怎么没进去陪长辈们聊天?”
沈月灼摸了摸鼻尖,语调听起来有些委屈,半真半假地说:“我想你了。”
“想我,所以才来找我?”
沈月灼煞有其事地点头。
刚踏入酒店包厢,就要面对长辈们的各种询问,她本来就怂,没了褚新霁挡在前面,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寻了个借口就钻出来了。
褚新霁自然是不信的,垂眸睨着她,“我们分开才不过六分钟。”
“……”沈月灼身躯微微一僵,唇边漾起笑,“新婚燕尔,度日如年,很正常啊。”
又开始在他面前装乖糊弄他。
褚新霁唇线抿直,罕见地没有拆穿,而是顺着她的话题引申:“按照月灼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解为,你在指责我冷落了新婚妻子。”
沈月灼怔然顷刻,“……啊?”她不是,她没有,都是误会。
订婚宴照常进行,没了那些复杂的仪式,最后演变成几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顿饭,观赏了一阵各式聘礼。沈月灼没打算多做停留,跟在褚新霁身后,送走贺、褚老爷子后,他们提前离席。
褚清泽本想跟她说话,褚新霁已然挡在两人身前,隔绝了弟弟欲言又止的视线。带着她穿过长廊,中式风格的高楼酒店,即便室内也有栩栩如生的流水假山,意境清幽,周遭静谧得只能听见潺潺水声。
进了洗手间,又是另一道风景,处处都遵循着中式建筑的对称美感,台面皆是灰调的瓷,中央摆了一尊吊灯。
镜子里映出一道清隽一道窈窕的影子,沈月灼同镜中的自己面面相觑,视线轻抬,撞入那双宛若黑洞般吞噬星云万物的眸子。
彼此轻重不一的呼吸,仿佛是在敲打着紧密的鼓点。
“霁哥?”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下意识询问。
洗手台的高度或许是为了方便孩童,做得比较低,堪堪及沈月灼胯骨处。只见他俯低身子,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形微弯,感应水龙头冒出一束水流,同男人玉笛般的指骨相撞,化作蝉翼般的泡沫。
国际标准洗手法,从掌心到指缝,堪称赏心悦目般的一幅景。
水声戛然而止,他慢悠悠地擦拭着指节,掀眸注视着她。
“今晚住在湖心馆。”
沈月灼想了会觉得有道,“也是,要是我不跟你一起,肯定会让他们起疑心。”
停在楼下的是辆加长悍马,司机沈月灼并不认识。
见到两人,毕恭毕敬道:“先生,太太。”
沈月灼还不习惯扮演褚太太的身份,手指绞紧,显得有些局促。
不过很快升起挡板,比起上午那台车,私密性更高。
后座的两排座椅改成了单侧沙发,香槟和红酒置于皮质物架上,辅以大马士革纹圆形地毯铺置,花瓶里插着一支腊梅,丝丝冷香充斥。
沈月灼喜欢这种格调,心情也跟着放松,“杨叔怎么没来?”
褚新霁:“他开不惯加长车,容易出事。”
“噢。”沈月灼解地说,“毕竟年纪大了。”
褚新霁抬起手臂,圈住她的肩,拖着她往他的方向靠了一点,彼此的身体紧紧相贴的那一瞬,红酒的馥郁香气混杂着梅香,铺洒在沈月灼的脸上。
她抬眸时,撞入他搅动着难言情绪的深眸里。
从准新郎兄长的身份,转变为货真价实的新郎,但凡有人敬酒,他皆是一饮而尽。
四目相对,沈月灼甚至能感受到他坚实的胸膛,随着她的靠近而逐渐起伏,男人充满张力的饱满喉结在暧昧的氛围中滚动,被那沾着酒香的呼吸笼罩着,沈月灼的心也逐渐漏了拍。
平日里的他,永远是强大不出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