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占地面积及广,只一家便占据了半个坊市,虽说沈小姐出身成国公府,但这还是沈语娇头一回来这儿,比起江琛,她更紧张。
两人刚一下轿子,还不待让人前去叫门,大门便由内开启,里面走出一中年男子,身穿藏蓝锦袍,见到江琛和沈语娇便深深一礼:“我家主人叮嘱过,今早或许会有贵客上门,故而老奴在此已恭候多时,贵人请这边走。”
若说方才在门口的心境大多是感慨,那么此刻迈入成国公府便只剩下震撼了。
百年世家的府里,凡见树木皆是数人难以抱和之参天大树,所种花草也无一凡品,地上铺的都是整块的青石板,虽说这里是古代,但这路上竟是半点积土都没有,更不用说那府里的亭台楼阁、抄手回廊,贵气浑然天成,其中还带了江南独有的钟秀之感。
沈语娇一边跟随着沈管事往里面走,一边心里忍不住去想象沈小姐小时候在这么大的园子里是如何长大的,若是她从小在这么大的园子里长大,想来一定会很快乐,但若是沈小姐,怕是自幼便被拘束在闺阁之中,如此好的景致或许她从不曾细细看过。
“臣沈伯屹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安。”
回过神时,沈语娇已然跟着江琛进到了会客厅之中,成国公面对江琛态度恭敬,他身边站着的只一个崔氏,沈语娇垂下眸子,看来即便沈小姐嫁入东宫,沈家还是没有抬举族中子弟。
“泰山大人不必多礼。”江琛抬手示意成国公起身,随后又走上前虚扶了一把崔氏,几人双双见过礼后,这才依次入座。
成国公与江琛坐在上首,而成国公夫人崔氏则与沈语娇在下首对坐,沈语娇全程低着头不敢看崔氏。
“这位是蒋六公子,孤的表弟,襄国公府的嫡幼子。”江琛依旧按着老话介绍,但今日面对的两人有几分信便不得而知了。
“太子入江南之后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臣先前也不知此事,若太子提前着人打点传个消息,臣也好提早为殿下准备一二。”
“成国公不必费心,孤觉得江南甚好,同太子妃一样,都是极有灵气的。”
“今日殿下不若留下来,臣与拙荆陪着殿下用个家宴?”
话说到此处,沈语娇突然被身旁奉茶的小丫鬟洒了一身的茶水,她心中一凛,茶水是温的,成国公府的下人亦不可能如此莽撞,那便只有可能是——
“妾身治家不严,竟叫如此毛手毛脚之人到前厅来奉茶,”崔氏对着江琛行礼请罪,随后又对着沈语娇道:“实在对不住六公子,但六公子的衣衫这会湿了,不若随妾身入侧厅去换一身?家中义子年幼时有许多衣服未曾上身,妾身瞧着与六公子的身量相当,若是六公子不嫌弃,倒是可以一换。”
沈语娇不着痕迹地抬头望向江琛,却不经意间撞上了成国公的目光,一瞧见那威严无比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怕是一进门就被识破了身份,既漏了陷,她索性也大大方方地起身回礼。
“那便有劳夫人了。”
如崔氏所说,她并没有带着沈语娇去到后院内宅,而是真的只把她带到侧厅,随后着小丫鬟去取了身男装过来,崔氏一边将那男装抖落开,一边道:“这件衣服,你瞧着可还眼熟?”
是“你”,而非“公子”,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沈语娇也不再拐弯抹角,径直走上前去将那身鹅黄色锦袍接了过来,对着崔氏行了个女子的礼,随后便跟随小丫鬟去到屏风后换衣服了。
与想象中不同,这件锦袍沈语娇穿上竟是意外的合身,她从屏风后绕出来,便直直对上了崔氏的视线,崔氏好似在透过她看旁人一般,那样的眼神,引得沈语娇心中一惊。
“你少时,便极爱穿这么几件同你哥哥出门游玩,时间长了,阿娘都记得你那几件男装了,偏你还以为能瞒过阿娘。”
少时的沈妤姣吗?沈语娇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怪不得,她穿着如此合身的衣服,原来竟是沈小姐的旧衣。
“可是——”崔氏突然话锋一转,“你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到底你是在江南府的地界上,你又是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惹出什么祸事,可你今日,实在胆大妄为!”
说着,崔氏有些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语娇面前质问道:“你可知若是江南有人瞧出了你的身份,那便是东宫大劫!更是沈家大难!”
闻言,沈语娇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走到椅子旁坐下来,反问崔氏道:“母亲当日既送了女儿去那样的地方,又怎会不知,那里有多危险?”
崔氏闻言,身子一僵,沈语娇继续道:“此次出京,便是太子的意思,他恐留我一人在东宫会遭有心之人所害,故而才同襄国公府通了气,让我以蒋六公子的身份在外行走。”
听她如此说,崔氏这才转过身来,脸色比方才好看不少,“看来太子殿下对你极为看重。”
“是吗?”沈语娇不可置否淡淡一笑,“我怎么觉得,他看重的是沈家呢?”
“那又有什么区别?你是沈家的嫡女,他看重沈家,自然便是看重你。”
茶盏中倒映出姣好的面容,沈语娇盯了半晌,随后拨动盖碗乱了水面,她轻呷一口,随后问道:“所以,被太子看重的沈家,到底有没有参合进江南的贪墨案当中?”
“没有,”崔氏表情严肃,“你父亲这会便正在同太子详说此事,沈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祖训,做出伤害百姓生计之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