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何法子能够尽量保下皇后?”
王院判深思片刻,随后有些艰涩地开口道:“陛下,臣等虽没有华佗在世的医术,但却也是自幼研习医术才入的太医院,臣等如今面对娘娘的孕相却已是束手无策,只得以药膳调理,再配以安胎药好生将养着”
“那朕要你们到底何用!”
这一刻,江琛恨透了自己,恨透了大夏,若非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娇娇不会有如此生命危险,他手掌撑在额头上,用力平复心中怒火。
“贴皇榜,昭告天下,朕要招募天下名医,凡能能医治皇后者,赏千赏万金!”
没人能拒绝万金的魅力,皇榜张贴出去的第三天,皇宫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正是由大夏各地的名医游士所组成,其中还不乏有几个外邦医者。
“陛下,这位也”
看着院判脸上露出的为难之色,江琛阴沉着一张脸缓缓阖上双眸,祝余站在他身后,冲着侍立旁侧的小太监摆了摆手,那小太监会意,连忙带着那个面如死灰的大夫离开琼华宫。
察觉外头清净了,木槿这才缓缓走过来:“陛下,娘娘想见您。”
没有片刻犹豫,几乎是木槿的话音刚一落下,江琛便连忙起身踏入寝殿。
月份渐大,这些日子,沈语娇昏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饶是江琛每日守着,也只能趁着她醒来时才能说上几句话,朝政几乎全部搁置,若非贺知琚在前朝撑着,奏折怕是会压塌琼华宫的顶梁。
“娇娇——”江琛疾步而来,行至床榻前缓缓坐下:“今日可觉得好些?”
沈语娇今日苏醒颇觉艰难,比之昨日更加困难,刚刚醒来没一会,困意却再次涌了上来,她强撑着对江琛挤出一个笑来:“江琛,我觉得越睡越累。”
“抱歉”江琛眉头紧蹙,从里侧拿出隐枕垫在床栏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身。
“干嘛呀?”沈语娇双手捧起他的脸,窥见他垂下的眼眸掩住的浓浓愧色,心疼的情绪自心底传至指尖,一下下地摩挲着江琛的脸颊,轻声安慰道:“这又不怪你。”
“再过几日再过几日我必能寻到可以医治你的大夫。”
听出他话音中隐隐的颤抖,沈语娇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自有孕至今,她已经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样,自体内深处,正在有着不可逆的损害在逐渐扩大,这个孩子的孕育过程,仿佛是在她体内中下了一颗火种,她能感受到这份灼烧的范围正在逐渐扩大,然后即将形成燎原之势,将她吞没。
她每每沉睡,都能看到眼前的熊熊烈火,如同沈妤姣临终前所看到的景象一样。
“不必了,每日他们来问诊,我只觉得吵闹非常,江琛,带我出去转转吧,去哪里都好,我想离开皇宫出去走走。”
掌心的温度逐渐蔓延,江琛罕见地对她的请求显现出迟疑的态度:“你如今月份大了,身子渐重,出去我担心你的身体状况。”
“躺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沈语娇摇头苦笑,沉默半晌,开口道:“带我去看看豫陵吧。”
她声音柔和,仿佛春风化雪般的轻柔和煦:“听说豫陵已经重新修缮,那里风景秀丽,又空气清新,就当是出门郊游了,好吗?”
沈语娇语气轻快,但这话却并没有安慰到江琛,他并不想答应沈语娇的这个请求,甚至微微侧过头想要逃避这件事。
他不愿面对沈语娇在思考身后事的这个事实。
天下大定之后,江琛先是追封了江瑜和江瑀,随后又在朝政财务走上正轨后修缮了豫陵,并且昭告天下,待他于皇后千秋故去,夫妇将合葬于此。
一座帝陵,将迎来三位帝王一位皇后,修缮工程之隆重浩大自不必多说,整座陵寝上月才彻底竣工,而此时,沈语娇提出要去豫陵的想法,他下意识便想要回避。
然而,沈语娇的请求,江琛下定决心一千次也做不到拒绝她一次——“我想再看看太阳。”
次日清晨,马车自皇宫北门而出,帝后秘密出行,只带了一队暗卫随身保护,久违呼吸道外面的空气,沈语娇只觉浑身舒泰,身心的疲惫都不自觉舒缓了大半,她依偎在江琛的怀里,微微眯起眼感受着惠风和煦,嘴角扬起一个餍足的弧度。
“阳光真好”沈语娇发自心底感慨:“江琛,你还记得高考放榜那天吗?”
江琛将人护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闻言也不自觉扬起一个笑来:“当然记得。”
对话简短而温馨,他们都没再谈及那日,但那日的心情和感受却再次浮现:明媚热烈的骄阳,树影斑驳的街道,微风不燥的初夏,和喜欢的人沿着一起走过千千万万次的小路走回家,走向他们共同约定好的未来。
沈语娇永远记得那一日,在看到两人的分数刚好落在自己精算过无数次的分数区间内,她的一颗心也稳稳落下,即便那时候他们的冷战还没结束,但她却能感受到来自江琛身上同样的松弛感,身心舒畅,心情雀跃,是那一刻,也是此刻。
明明应当是不久前的事情,可转眼之间却已过经年,身着校服的时光岁月,仿佛是上辈子那般遥远。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北行,直至驶出京郊,拐到山林路里,穿过树林,才终抵达豫陵。
“陛下,娘娘,咱们到了。”
木槿的声音隔着车壁传来,江琛轻柔地拍了拍沈语娇,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便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