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第七次核对完监控录像后,指尖的烟蒂已经烫到了滤嘴。屏幕上是凌晨三点十七分的便利店,他站在冷柜前拿了一瓶乌龙茶,付账时收银员打了个哈欠,门口的风铃响了两次——一次是他进去,一次是他出来。
没有第三个人。
可他左口袋里凭空多了张纸条,浅灰色的便签纸,边缘裁得不齐,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明早九点,老机床厂三号车间”。字迹用力过猛,最后一笔划破了纸页,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他是市刑侦队的痕迹鉴定师,最不信的就是“凭空”。昨晚从局里加班出来,他只去过这家便利店,监控覆盖了从门口到冷柜的每一寸角落,连他掏手机付款时指关节的褶皱都拍得清晰。没有任何人靠近他,没有任何东西被塞进他的口袋。
这张纸条像个悖论,明明攥在手里有真实的触感,却找不到任何与“存在”相关的证据链。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林野站在了老机床厂的铁门外。这里十年前就停产了,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一把大锁锁着,锁芯里积满了灰尘。他绕到西侧的围墙,现有一段墙根的砖被人撬过,刚好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
三号车间在厂区最里面,屋顶的玻璃碎了大半,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车间中央放着一台老式车床,铸铁外壳上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锈迹。车床旁边站着个女人,穿一件黑色风衣,头束成低马尾,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
“你是谁?”林野摸向腰后的配枪,手指却顿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想不起昨晚为什么要加班,甚至想不起昨天一整天处理的案子是什么。
女人抬起头,她的眼睛很亮,却没有焦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他身后的空气。“我叫苏棠。”她说,声音很轻,带着点金属摩擦的质感,“你不用找我的身份信息,查不到的。”
林野皱起眉:“纸条是你放的?”
“是,也不是。”苏棠把牛皮纸袋递过来,“这里面是你接下来需要的东西。”
纸袋里有一叠照片,都是老机床厂的旧照,照片上的工人穿着蓝色工装,围着那台老式车床忙碌。最下面一张照片里,有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车床旁,胸前别着枚毛主席像章,笑容很灿烂。林野拿起照片,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这个人叫陈默,年在这里失踪的。”苏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当时警方查了三个月,没找到任何线索,最后按失踪人口结案了。”
林野放下照片,现指尖没有任何伤口,刚才的刺痛像是错觉。“我为什么要查一个三十多年前的失踪案?”
“因为你已经卷进来了。”苏棠走到车床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锈迹斑斑的外壳,“从你拿到那张纸条开始,你就成了‘零号关联人’。”
“什么是零号关联人?”
“就是所有线索的,却找不到任何与案件相关的证据。”苏棠转过身,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林野突然现她的左眼角有一颗痣,和照片里那个叫陈默的男人眼角的痣一模一样,“就像这台车床,它是陈默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东西,可警方当年检查了无数次,没现任何血迹、指纹,甚至连他的毛都没有。”
林野走到车床前,蹲下身仔细观察。车床的导轨上积了厚厚的灰尘,他用手指抹了一下,灰尘下面露出一小块光亮的金属。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这是他的习惯,走到哪里都带着。
放大镜下,那块金属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划痕的形状很特别,像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他很熟悉,是物理里的磁通量符号,他大学时学过。
“你现了?”苏棠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符号,我在陈默的日记里见过。”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封面已经磨损得厉害。林野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上面是陈默的字迹,娟秀而有力。日记里记录着他在机床厂的生活,每天的工作内容,偶尔的抱怨,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直到年o月日,日记的内容突然变了。
“今天在车床里现了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某种仪器,上面有‘∮’的符号。组长让我不要声张,说这是上面下来的秘密任务。”
“o月日,我偷偷拆开了那个装置,里面有很多细电线,还有一个小小的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串数字。我看不懂,但总觉得很危险。”
“o月日,组长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拆开了装置。我说没有,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神很奇怪。晚上回家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日记到o月日就结束了,后面的页面都是空白。
林野合上书,心跳开始加。“你的意思是,陈默的失踪和这个装置有关?”
“不止。”苏棠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荒芜的厂区,“我查了近十年的失踪案,有七个案子和陈默的情况一模一样——失踪者最后接触的东西都有‘∮’符号,现场找不到任何线索,甚至连他们的家人都慢慢忘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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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猛地抬头:“忘了他们?”
“对,忘了。”苏棠转过身,眼睛里有了泪水,“我是陈默的女儿,可我妈三年前突然就不记得我爸了,说我从来没有爸爸。我翻遍了家里的东西,只找到了这本日记和那些照片。”
林野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想起自己昨晚想不起的案子,想起那张凭空出现的纸条,想起苏棠说的“零号关联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面对一个出认知的案件——没有凶手,没有受害者家属的报案,甚至连受害者的存在都会被慢慢抹去。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苏棠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车床上。地图上标注着七个红点,分别是近十年七个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方。“我现这七个点连起来是一个圆,圆心就在这里。”她指着地图中央的一个位置,“市图书馆的古籍馆。”
林野看着地图,突然想起古籍馆上个月刚生过一起失窃案,丢失了一本明代的天文着作,叫《浑天仪注》。当时他还去现场做过痕迹鉴定,却什么也没找到。
“那本《浑天仪注》里,会不会有‘∮’符号?”他问。
苏棠点点头:“我查过,这本书里记载了一种古代的天文仪器,叫‘磁罗仪’,上面的图案就是‘∮’符号。”
两人立刻动身去市图书馆。古籍馆在图书馆的三楼,门口有两道门禁,还有二十四小时监控。馆长是个头花白的老人,姓周,听说他们要查《浑天仪注》的失窃案,皱起了眉头。
“那本书丢了之后,我们查了所有监控,没现任何人进入古籍馆。”周馆长说,“门窗都是完好的,报警器也没响,就像那本书自己消失了一样。”
林野跟着周馆长走进古籍馆,里面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整齐地放着各种古籍。失窃的位置在最里面的一个书架,书架上还留着一个空位,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展牌,上面写着《浑天仪注》的简介。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书架的底部。突然,他现书架的侧板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和老机床厂车床导轨上的划痕一模一样——都是“∮”符号。
“周馆长,这本书失窃前,有没有人接触过?”林野问。
周馆长想了想:“有,上个月有个研究天文的教授,叫李建国,来这里查阅过。他是我们馆的常客,手续都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