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黎当初想去虹城上大学,填志愿时程英便?一门?心思跟着?他报了虹城的学校。
当时程英想的是?他俩就算不在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也不错,谁承想肖黎最?后滑档去了千里之外的城市,而从此程英每个周末都要背着?双肩包挤上高铁,在车厢里数着?窗外倒退的树木。
单程五小时的车程,座椅硌得?背疼,可只要想到终点站有肖黎在,他就觉得?那些在路上颠簸的时光是?值得?的。
期末周连轴转的这段时间,程英连给?肖黎发消息都得?见缝插针,更别提跨越千里去见他。此刻划过手机日历,才惊觉两人竟已半个月没见面了。
肖黎从不轻易表露心意,而且他比自己早几天考完试,早已回到榕城的家中,却偏偏在自己考完试的当天发来这样?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消息发出来后又被撤回,但程英向来是?极易满足的人。哪怕只是?短到不能再短的三个字,也足以让他开?心很久。
‘肯定是?好久没见面,太想我了。’程英勾着?嘴角想。
他依照离开?前的承诺给?手机设了闹钟,每隔两小时就给?陈家宝和柯普发送定位。当第四个闹钟还差一小时响起时,车子终于缓缓停稳。
望见眼?前熟悉的建筑,他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利落地付了车钱,下车从后备箱拖出行李箱。
此刻是?清晨7:05,榕城的天色还没开?始泛白,狭窄的城中村却已经苏醒。
早餐摊的白雾裹着?肉香升腾,便?利店卷闸门?“哐当”拉起,收废品的吆喝与?垃圾车的金属碰撞声交织,混杂着?潮湿的腥气弥漫在逼仄的巷道里。
程英算准了肖黎的生?物钟,再过二十分钟,他便?该起床了。
于是?他没急着?给?对方发消息,而是?拐进街角熟悉的早餐铺,在店外搭起的简易棚下坐下,将行李箱推进木桌底,头也不抬地熟稔开?口:“花姐,一笼小笼包,两根油条,一杯热豆浆。”
“好嘞!”正在蒸笼前忙碌的中年女人应声抬头,看?清程英时先是?一愣,随即笑出眼?角的鱼尾纹,“哟,这不是?程英吗?多久没见了!”
“花姐好久不见,您看?着?更漂亮了。”
“净会说好听的。”花姐将装着小笼包的竹蒸笼推过来,目光落在他脚边的行李箱上,“刚从学校回来?”
“嗯,下了车就奔这儿来了。”
“连家都没回就来找肖黎啊?你俩这感?情还是?这么好。”
“那是?当然。”
程英夹起热腾腾的包子,望着?巷口那栋熟悉的楼房,指尖在桌沿轻轻叩出节拍,大概再过十八分钟,肖黎会被生?物钟唤醒,推开?窗时说不定能看见坐在楼下啃油条的自己。
花姐转身继续忙活,程英捏着?竹筷自顾自吃起来,眼?皮却时不时往巷口瞟。油条蘸着?豆浆咬下去的当口,每路过一个居民,他都要扬声打招呼。
“王大爷早,今儿?晨练这么早?”
“刘奶奶拎这么多菜,小心一点。”
“小军慢点跑,红领巾歪到后脑勺啦!”
从高三那年每天放学傍晚送肖黎回家起,他就把这城中村的石板路走成了自家后院。哪家窗台养着?多肉,哪户门?口拴着?黄狗,他比住了二十年的老街坊还清楚。
三两口扒完最?后一口包子,程英才惊觉十分钟不到就扫光了整桌吃食。见花姐正忙得?腾不开?手,便?主动接过零钱盒,帮着?给?顾客装袋找零。
没过一会儿?,竹帘忽地被掀开?,花姐一边擦着?额头上的面粉一边叮嘱程英:“帮我看?着?点啊,豆浆卖完了,我进去拿。”
她话音未落,门?外已经传来电动车的急刹声,几个赶着?上班的打工族快步围拢过来。
“好,您去吧。”程英头也不抬地答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将两个馒头塞进塑料袋递给?排在末尾的客人后开?始数起的零钱,硬币与?毛票在掌心窸窣作响,数到第三遍时,面前突然投下一团模糊的黑影。
一个熟悉的声线在热气腾腾的白雾里漾开?:“两个花卷,两杯豆浆。”
程英闻言数钱的手指一顿,他猛地抬头,撞进一双盛满惊愕的眼?眸里。
肖黎穿着?件黑色羽绒服,头发睡得?乱糟糟,眼?下带着?点青黑,显然是?刚醒不久。
“程英?”他的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睫毛轻微颤了颤。
“老婆!”程英把零钱往抽屉里一推,绕过油乎乎的木桌,长臂一伸就将人捞进怀里。
怀里的人僵了两秒,才慢慢抬手,轻轻攥住了他后背的羽绒服布料。
身后传来花姐端着?豆浆出来的脚步声,肖黎立刻往程英怀里缩了缩又挣了挣,程英刚把人松开?,就听见花姐的笑声传来:“肖黎你可算来了,程英这孩子在这儿?等你好久啦!”
程英立刻站直,像等着?投喂的大型犬似的望向肖黎,眼?睛里全是?“快夸我”的光亮。可肖黎却垂着?眸,只从喉咙里蹦出个“嗯”字,转而向花姐要豆浆:“花姐,一杯豆浆。”
“刚才不是?说要两杯吗?”程英挠了挠头,“另一杯是?……”
“刚才说错了。”肖黎接过装着?豆浆的纸杯,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要一杯。”
说完他转身就朝巷子里走,程英拖着?行李箱踉跄两步追上去,滚轮在青石板上磕磕绊绊。
“就吃这么点能饱吗?要不我再给?你买俩烧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