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以寒听了这?个解释,却没说?话。
冯文青刚往嘴里塞了口河粉,还来不及咀嚼,感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抬起头一看,冯以寒果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换男朋友了。”冯以寒说的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冯文青忘记了咀嚼,嘴里鼓鼓囊囊的,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冯以寒的第六感也太敏锐了,虽然他和梁秋竹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但关系也确实非同一般了。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又想承认,最终只是含糊地动了动腮帮子,什么也没说?。
冯以寒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问题却一个接一个,步步紧逼:“之?前那个男朋友,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
“……就前不久。”
冯以寒沉默了几秒,筷子在塑料碗里拨了拨,又问:“为什么?”
“不合适。”
“谈了四年,说?不合适就不合适?”这?话问得?和当初陈卓川问他时如出?一辙。
冯文青没有回答,只是避开了弟弟的目光:“你先?不要跟爸妈说?。”
虽然在他们眼里,自己跟谁在一起根本没有区别。只要是跟男人?,在他们看来就都是有病。
“我才没那么闲。”冯以寒说?着,有些烦躁地戳了戳自己碗里的炒河粉,米粉被他戳得?支离破碎。
冯文青失笑一声,没有接话,开始咀嚼嘴里的河粉,确实有些凉了,不如刚出?锅的时候好吃。
冯以寒又说?:“明?天是周日,我要回学?校了。”
“好,我送你。”
“不用。”
“你自己能找到路吗?”
“不然我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冯以寒抿了抿唇,“我不是小孩子了。”
冯文青看着他抽条拔节般已?经?快要赶上自己的身?高,突然笑了笑:“是哦。”
当晚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虽然都是弟弟,但冯以寒和梁秋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梁秋竹只要在他旁边,就总想蹭过来和他贴贴。而冯以寒,则是和他能离多远有多远,尽量占据着床的一角,泾渭分明?。
夜深人?静,冯文青却迟迟没有睡意。身?旁的冯以寒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沉入梦乡。睡着睡着,冯文青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以前的事情。
十四岁那年,他第一次和班上的一群毛头小子聚在没人?的旧仓库里偷偷看一张翻录的黄片。屏幕上腰细腿长的□□扭来扭去,身?边的男生们看得?津津有味,发?出?阵阵窃笑和起哄声。
可他却对那些画面毫无兴趣,目光反而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个身?体构造和他们一样的男优身?上,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悸动在他身?体里苏醒。
他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不正常”的。直到后来某次在同样的仓库里,他和班上一个男生尝试了亲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记得?那个男生长什么模样,甚至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嘴唇交碰时那柔软而青涩的感觉,以及当初被老师撞见时,对方脸上那种混杂着震惊、厌恶和失望的复杂表情。
那是一个夏天,空气燥热得?像一团火,可冯文青却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湿冷的。
学?校办公室里,他和那个男生都被叫了家长。面对老师和双方父母的质问,那个男生突然哭了起来,一口咬定?是冯文青先?勾引的他。
冯文青他爸当场就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冯文青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
后来,那个男生转学?了。而他因为家里没有那个条件,只能继续留在原来的学?校。
在那个封建落后的小县城里,一切小众的、不符合所谓常理的东西,都是不被认可的。
身?边的同学?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打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好奇、嘲笑、恐惧。
他成了一个异类。
亲戚们见了他,总是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父母更?是觉得?他丢尽了家里的脸,说?他是有病,是中了邪。他们找来了所谓的大师给他驱邪做法事,折腾了好几天,却没有任何用处。
最后,父母彻底放弃了他。不久后,他妈就怀了孕,然后,冯以寒出?生了。
小时候,他和冯以寒的感情其实很要好。冯以寒像个小跟屁虫,总是黏着他,奶声奶气地叫哥哥,要哥哥抱,要哥哥亲,晚上睡觉也要哥哥哄着才能睡着。
可随着冯以寒渐渐长大,上了小学?,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也渐渐知道了什么是恶意。身?边的同学?总会嘲笑他,哥哥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次数多了,冯以寒开始和他疏远,不再?主动叫哥哥,不再?黏着他。
而父母也开始催促他的婚事,他们严禁家里任何人?提起“同性恋”这?三个字,逼他去和女人?相亲,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他不肯,一次次拒绝。他们就骂他是白眼狼,是怪物,是毁了这?个家的罪人?,争吵成了家常便饭。
终于?,在一个同样闷热的夏天,冯文青收拾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留下了一张纸条,然后孤身?一人?,坐上了前往千里之?外城市的火车。
他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他知道,他必须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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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晚点
冯文青和冯以?寒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三个月前,那天是冯以?寒高一入学报道的日子,是冯文青陪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