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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清醒着做决定（第1页）

温澜的意识是从一片沉重的黑暗中慢慢浮上来的。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模糊地捕捉到仪器规律的、微弱的滴答声，还有不远处压低的说话声。然后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并不难闻，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和…安心感？

她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缓缓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略显陈旧的天花板，角落里有一点细微的蛛网纹路。

是这里。医务室。

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甚至带来一阵虚脱般的无力。还好…没有被送去医院。计划的齿轮还在精密咬合，绝不能因为自己临时的崩溃而出现任何偏差。她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会打乱布局好的一切。

她下意识地想用手撑起身子，看看周围的情况。然而，仅仅是抬起手臂这个微小的动作，就牵扯起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肌肉深处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出一声极轻的抽气。

“给我躺好！”

一道声音立刻从旁边传来，好听，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甚至比消毒水味更先一步钻进她的耳朵。

温澜的动作僵住，微微偏过头。赵校医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听到动静，她立刻按熄了屏幕，转过头来看向温澜。那眼神锐利，带着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不赞同和…一丝压抑着的怒火。

“这才睡了不到一节课，铁打的也经不住你这么轮番地造啊！”赵医生的语气一点不客气，她站起身，伸手不由分说地又把温澜按回枕头上，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倒是意外的利落又带着点粗鲁的关怀，“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恶心吗？”

温澜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懵，只能依着本能轻轻摇头，声音干涩沙哑：“…还好。谢谢您，赵医生。”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但那气若游丝的效果毫无说服力。

赵医生哼了一声，没接话，只是拿起旁边的温水杯，插了根吸管递到温澜嘴边：“慢慢喝点水。你低血糖，又脱水。”

温澜顺从地小口啜吸着温水，温热的液体滋润了干痛的喉咙，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她趁机悄悄打量赵医生。赵医生的脸色并不好看，不是针对她，更像是一种…积郁的不满。而且，温澜敏锐地注意到，赵医生刚才按熄手机前，屏幕上似乎停留着类似法律条文或新闻报告的界面，标题好像有“未成年人”、“虐待”之类的字眼一闪而过。

她的心猛地一紧。

赵医生看着她喝完水，把杯子拿开，却没有坐回去，而是抱着手臂，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医生的审视，更带上了一种探究。

“温澜，”赵医生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严肃，她调整了一下姿态，更像一个准备进行重要谈话的成年人，“我和你刘老师谈过了，也听你那两个好朋友说了一些。”

温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不知道她们具体说了多少，医生，”温澜垂下眼睫，避开赵医生的目光，声音微弱而谨慎，“但我真的只是最近学习有点累…我爸爸他只是要求严格一些…”

“期望高？严格？”赵医生打断她，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怒其不争，“把你逼到晕倒在教室地上，脸色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这叫教育？让你连生病受伤都不敢吭声，只能偷偷摸摸跑我这里来，眼皮打架都不敢踏实合眼，硬撑着要回去上课，这叫为你好？”她看着温澜，仿佛看到了无数个类似悲剧的缩影，语气沉重起来，“isifeaduaysthishard，orisitjtduap>她最后这句台词声音轻的，不像是对着温澜说的，却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里，也抽在温澜心上。

“温澜，我不是仅仅作为一个老师、校医在问你。我是作为一个大人，一个看到孩子正在遭受不必要的、可能极其有害的压力的成年人，在问你！”赵医生的身体前倾，目光如炬，试图穿透温澜筑起的高墙，“你这种情况，持续性的精神高压、过度疲劳、明显的营养摄入不足、对暴露自身虚弱有着病态的恐惧…这些迹象组合在一起，极不正常！这甚至可能触及法律的红线，比如…忽视照料，或者精神虐待。”

最后几个字，她压低了声音，却像重锤砸下。

温澜的指尖猛地一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个冰冷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法律？红线？

如果…如果不是依靠张家这柄过于锋利、也容易反噬的双刃剑，而是借助“正常”世界的力量，借助像赵医生这样正义又愤怒的成年人的手，去扯下温智富的伪装，甚至…顺着温智富这根藤，是不是有机会摸到背后那个更大的瓜？而自己，和张家的联系，就能完全隐藏在水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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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杀人。

这个念头让她几乎战栗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一种冰冷的、算计的兴奋。

赵医生看到了她这细微的反应，心下了然几分。她继续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有一个朋友是专门处理这类案件的律师，她很可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立刻联系她。”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彼此的心跳。

赵医生的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真诚和决心：“但是，孩子，我需要你告诉我实话。我需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在家里经历了什么？你需不需要，或者说，你想不想要这种帮助？”

她把选择权，清晰地、沉重地，放到了温澜的手上。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认真听，并且，如果你愿意，我会立刻行动。”

这个选择，决定了要不要拉眼前这个正义善良的人淌入自己这摊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浑水。

她是正义的，也是善良的。对吗？这眼神做不了假。温澜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出的、想要保护她的炽热意愿。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谁对自己释放一些微不足道的善意，自己就像条离水濒死、快要干死的鱼，拼命朝着偶尔溅上甲板的那一捧咸涩海水扑腾过去。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想去相信谁、依靠谁呢？教训还不够吗？一切皆有价码，一切皆可利用。

要作为刀，心自然不能这么软。感情用事，是最大的破绽。

那么，正确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利用她们。

利用眼前所有能用的“养分”，吸收掉，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赵医生的正义感，她的同情，她那位律师朋友…这些都是现成的、锋利的工具。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或者过早暴露底牌？让“光明世界”的规则先去冲撞一下，或许能收到奇效。

电光火石间，心思已百转千回。

温澜再抬起眼时，那双眸子里之前的脆弱和防御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恐惧、挣扎，最终化为孤注一掷的绝望神情。泪水迅在她眼眶里积聚，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将落未落，更显得凄楚可怜。

她像是被赵医生最后那句话击碎了所有心防，嘴唇颤抖着，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巨大的、令人心碎的恐惧：“…医生…您…您真的能帮…帮我吗？不…不是帮我…”她猛地摇头，泪水终于滑落，“是帮我弟弟…救救我弟弟耀耀…”

她伸出冰冷颤抖的手，一把抓住赵医生白大褂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甲都因用力而泛白。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我扛得住…但是耀耀…他那么小…他…”她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都在细微地抖，“爸爸和妈妈…他们对耀耀…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耀耀很害怕…之前他还只是做噩梦，但他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昏睡，身上…身上有时候会有奇怪的…痕迹…我偷偷看到的…我真的很害怕…求求您…能不能…能不能让您的律师朋友…想办法…查查他们到底对耀耀做了什么？我怕再下去…耀耀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留下最令人不安的想象空间。她把所有的焦点，所有的“违法行为”证据，都精准地引向了温寻耀，引向了那个更容易激起保护欲、也更隐蔽的角落，完美地隐藏了张家这边的介入。

此刻，她不再是温澜，而是一个为了保护弟弟，被迫铤而走险、绝望求助的姐姐。演技精湛，情真意切，每一个细微的颤抖和泪滴，都是刺向赵医生良知和正义感最锋利的武器。

赵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崩溃、泣不成声的孩子，看着她眼中那巨大到几乎实质化的恐惧，所有的怀疑都被滔天的愤怒和责任感淹没了。她反手紧紧握住温澜冰冷的手，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别怕！孩子，别怕！”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告诉我！把你知道的，怀疑的，都告诉我！一点细节都不要漏！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我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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