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在国内治疗,”他不知道是在劝林在云,还是在说服自己:“现在出国也很方便……”
林在云又嗯了一声。
他眼睑通红,紧紧盯着林在云,近乎绝望逼问:“你会配合治疗吧?”
林在云有点想笑,因为他的语气不像是劝病人珍惜生命,反而像让犯人配合调查投案自首。
林在云:【怪不得小霍这麽多年只有一个初恋^^谁对喜欢的人这种表情】
系统:【…很难说他现在爱你多一点还是恨你多一点】
林在云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好半顷,才道:“当然。”
霍遥山没有表情地看他,过了半分钟,慢慢道:“不管你配不配合,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痊愈出院。”
他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垂下眼睛。
H市九院提前讨论了病人情况,林在云入院的同时,也给出了一份详尽的治疗方案。
为了配合後续的化疗,他略长的黑发被剪得很短。霍遥山怕他觉得伤心,安慰他说头发还会重新长,他漠不关心地看电视新闻。
大部分时候霍遥山都待在医院里,坐在他旁边削苹果或者联系别的医院的专家。
林在云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各种治疗手段都同意配合。
如果不是病历上那些“拒绝住院”,医生都没见过这麽听话省心的病人。
每天晚上,主治医师会跟霍遥山说一下他的情况,继母有时候也会来医院看望他。
忽略他日渐消瘦的脸颊,CT检查单各项数值都在慢慢好转。
霍遥山这天上午来医院,听医生说他刚做完一次保守的质子束治疗,进了病房,里面却没人。
洗漱间里哗啦啦的水声不断,霍遥山循着声音走过去。
青年一只手臂紧紧扶住洗漱台,脊背弯曲整个人靠着台面,黑发被冷水溅湿,因为恶心不停干呕,随着手臂绷直,背部两片薄薄的骨骼清晰得像蝴蝶振翅。宽大的病号服下,隐约看到瘦骨棱棱。
医生查房,在病床前挂着的病历本上记录了今天的情况,见状安慰道:“治疗过程难免有不良反应,家属可以准备一点碱性水果缓解病人的痛苦。”
霍遥山抓着门框,他背对着门口,看不清脸上表情,手指因为用力有些青白。
好一会儿,他哑声道:“借一步说话。”
林在云慢悠悠关掉洗漱间的水,溜达回了病房。
他从霍遥山带来的水果里挑了个苹果,一边吃,一边看床头最新一期的《少年Sunday》。
系统:【宿主要不要我再调高一点屏蔽?】
林在云:【没事。待在医院太无聊了,配合小霍这麽多天了他还不放弃-。-真没办法,只能采取一点特殊手段了】
过了半个小时,霍遥山再走进来时,林在云已经把几页连载看完,擡眼看着他,神情和往日一样平静。
霍遥山坐下来替他继续削苹果,他又垂下眼,安静地翻漫画书。
书页沙沙声和削平果细微的声响里,霍遥山开口:“好看吗?”
林在云摇摇头:“没有上一期好看。”
说着,流露出遗憾的表情:“从我学生时就看它,连载七年了,竟然烂尾。”
霍遥山静静笑了笑,转开视线:“等你好了,我们就去N国玩,到时候给杂志社写信谴责。”
林在云道:“故事结局也不都是好的,怎麽有你这样专断。”
霍遥山削完苹果,低着头,面部肌肉因克制情绪微微抽动,好几次都没发出声音。
他早就该放他走,从报复林氏集团那一天开始,他一直不肯放过他。到今天,还是不肯松手。
报复的时候他不松手,谁也没有办法。可是生死之事,除了相信现代医学,只有求神拜佛。
他牢牢抓住,其实什麽都留不住。X市一院会诊那天说得对,他只是在延长林在云的痛苦。
霍遥山握着水果刀刀柄的手用力到发白,终于在林在云疑惑的目光里,他将苹果放在旁边。
“小时候,我捡到一只受伤的鸟,我把它养在家里。它的羽毛一天天长出来了……”
他的语气难得温柔:“可是让它再飞走,它会在风雨里面受伤。我应该放他走吗?”
今天的H市是个晴天,阳光普照的雪白病房里,林在云沉默地望着他,半晌,轻轻颔首。
青年神情沉静,视线里带着难过,轻声说:“你也留不住啊。”
霍遥山慢慢握住他放在一旁输液的手,或许是因为这阵子精心调养,他的指尖温热。
“这段时间辛苦了,”霍遥山说:“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他的声音滞住,脸上难以掩盖的绝望,以至于声带都不能继续下面的话,明明知道往前走是矢尽援绝死路一条,却没有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