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苏师叔,行事独特,就爱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京城御史家开的医馆都不敢收诊,他们收了,这人是死是活?
琬琰这晚未回苏府,遣了阿黛回去递话,说医馆有一个重症病人,需留下来照应。
当天夜里,负伤的书生浑身滚烫,琬琰只能用烈酒为其擦拭脚心、手腕,退热退烧,内腹之伤,能饮一盏极浓的汤药已是不宜,之后几天,只能给患者含参片。
上半夜,琬琰照应;待到下半夜时,便是阿绯学着她的样子照顾。
待到此次天明时,受伤的书生不再发热,趋于稳定,到了第二天夜里,又发热发烧,再用同样的方法,这次是阿青与阿绯两人在照顾。
负伤书生姓梁,另两个书生是他的同窗与同乡,三人结伴入京赴考,见他醒来,心下大喜,想到当时梁书生浑身是血,险些命不得保。
第三天时,梁书生醒来时,看到的是在病榻前睡着的阿青,萍水相逢,却得医馆医女精心看顾,心下一暖。
刚一动身,阿青醒转,当即跑出病房,“师叔,师叔,梁书生醒了!”
琬琰从正房出来,打了个哈欠,不待她进病房,罗道长已抢先一步进入,诊脉,查看,“无性命之忧,接下来便安心养伤。”
师妹的医术太厉害了,真的将梁书生破损的内脏给修补好了,当时她吓得什么都忘了,只能忆起师妹剖开对方的肚子,在内脏上止血、吸去血水、血块的情形,再将内脏修补的样子,如果一切再来,罗道长依旧束手无策。
不知何时,师妹的医术已远在她之上。
《自尤》苏八娘13
书生醒了过来,琬琰见罗道长给看了脉,“通气之前,不得饮水进食。”
“师妹,何谓通气?”
“打屁,若是听他打屁了,便可吃清淡小粥,再服汤药,药饭共用。告诉阿红,近来多给这书生做好好吃的,鸡、鱼煲汤,采买的钱记在账上,等那个有钱的年轻官员来了,让他结账。”
阿青道:“师叔,他不是付了二百两银子的补养钱。”
“哦,给梁书生一百九十两,扣十两给阿红,阿红来买鸡鱼、炖汤煲汤……”
“师叔,怎么能都给阿红姐,我也有帮忙的,还有阿绯最近也有帮忙?”
“成,你们三个看着分这十两银子,但人,你们得照顾好了,该熬药时熬药,该煲汤煲汤,要是我的病人出了差子,我拿你们试问。”
阿青、阿红、阿绯三人一人分了二两银子,再余四两给梁书生买鸡鱼补养。
阿青将剩余的一百九十两银子给了梁书生,梁书生不收,未争执过阿青。
“给你就收着,我师叔那人行事自来随性,你要不收,她回头就能施舍给贫民。你不知道,我师叔以前刚坐诊宝康堂的时候……”
阿青将银票塞给了梁书生,险些没命了,这就是保命钱,看梁书生的衣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伤了内脏的梁书生半月后出院了,活蹦乱跳,与他的同窗、好友在永兴巷租了小屋,三人共挤一间,厨房共用,因梁书生负伤刚愈,单住一个小榻。
阿青每日依旧送些鸡汤、鱼汤过去,“梁书生,用补养汤。”
梁书生在那边住了十几日,一天就有三次补养汤,鱼汤、鸡汤、猪脚汤都有,还挺好喝,两位道长不吃,倒是四个俗家女弟子每日都能饮上几口,“那个四两银子……”
吃了这么久,早吃完了,何况汤里还加了药材。
阿青低声道:“我罗师叔抠门得很,最近是我苏师叔在医馆,账上银钱留得足,若在往日,账上从未超过二百纹钱,全得被罗师叔收起来。
苏师叔说一日的吃用不超过一百纹算不得多,阿绯师姐每日就往生活花销的钱匣子里丢一百纹钱,罗师叔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阿青几个是俗家弟子,照着栖霞观的规矩,到了年岁就要还家,可她们全是被长辈捡回去的孤女,家是哪里都不知道。如今有了机会接触年轻男子,几个小姑娘都动了心思。
阿青搁了砂锅,梁书生几人各取了碗来,一人盛了一碗鸡汤。
外头,只听一个小孩子喊:“阿青姐,你师叔叫你快回去。”
阿青奔出小院,远远儿地就见自家医馆前围了一群人,却是一个富商躺在木板上,啊哟哟直轻唤。
罗道长诊了脉,微微摇头,“是肠疽。”
从御街大医馆过来的,那边坐堂的郎中不给治,让穿得闪耀骚包的富贾妻妾准备后事。
琬琰弯下腰,诊了脉,“我按哪儿,若是按住痛处,你就说一声。”
肚子按按,左边按,按到腹腔右下部时,富商啊哟哟叫得凄惨。
“几时开始疼的?”
一个微胖的妇人道:“今儿晌午都好好的,用过午饭不到一寸香工夫,他就喊肚子疼,疼得直不起腰。”
琬琰问:“疼了几日?”
富商说:“早前是微疼,今儿突然疼得厉害。”
“急性肠疽,需剖腹将损坏的肠子切掉,想活命呢,先去账上付三千两银子。”
看这人一身土豪,他的妻妾也同样如此,一看就是暴发户。
身胖妇人顿时跳了起来,“三千两银子,你……怎么不抢钱?”
琬琰神情冷静:“这是救命钱,这病我能治,但得用好药材,我不能做亏本的买卖,三千两银子交了,我立马救人,七日后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家主。”
富商呦呦直叫,“三千两银子,怎么就贵了,我金老爷的命才值这么点?你这臭姨婆,是不是盼着我死,啊哟哟,疼死我了。大郎,快付药钱。道长是出家人,不打诳语,用的是救命药,贵点就贵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