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醒来时,天光已经照进窗棂,她没动,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昨晚睡前还在想那支步摇的事,现在心里倒是不急了。
诗画坐在小几旁,手里捏着一张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怎么了?”沈悦翻了个身,枕头拍松一点。
“丽妃宫里的人刚传话出来,说今天午前会把东西送回来。”诗画声音压着,“可那宫女放话说——这步摇是皇上赏的玩物,不是咱们家丢的。”
沈悦哼了一声:“赏的?那怎么藏了半年不见登记?”
知意从外头进来,顺手把门带上:“我已经让表弟盯着西角门了。人走偏道,半个时辰后到。咱们别在正院接,免得有人当场闹规矩。”
墨情正在摆药匣子,头也不抬:“我备了三重验法。银针、香灰、丝绢都齐了。要是沾了融骨膏,一试就现形。”
书诗拿着钥匙串晃了晃:“账房后面那间空屋清出来了,就说是归档旧物。除了咱们五个,谁也不能靠近。”
沈悦点点头:“行。你们办,我在屋里等信儿。”
诗画收起纸条:“我去西角门等着。要是对方耍横,我就亮秦淮的文书。”
“记得别动手。”知意提醒,“话要冷,但不能冲撞宫里来的人。”
诗画冷笑:“我又不是傻子。白纸黑字写着‘原物返还’,她敢不交,那就是抗旨。”
她转身出门,裙角扫过门槛。
半个时辰后,知意溜回来,脸上带笑:“成了。诗画在暗廊接的,锦盒当场打开,墨情的银针插进去没变色,香灰撒上去也没动静。”
沈悦问:“那脂油呢?”
“有。”墨情低声,“底托还温着,擦过融骨膏。遇体温会化,渗进皮肤让人手脚麻。我封了样本,留着以后用。”
沈悦嗤笑:“还挺会玩阴的。”
知意凑近:“我已经让刘婆子侄女去茶楼说了——丽妃因为交还一支旧步摇,被皇上叫去训话,眼下正闭门思过呢。”
“传得好。”沈悦靠回软垫,“让她背锅去。”
书诗翻开册子开始记:“交接时间、地点、见证人全写清楚了。一份存底,一份送去靖王府幕僚那儿备案,最后一份锁进密匣。”
墨情抱着檀木匣进来,一层层油纸裹着那支步摇,最后扣上铜锁。
“这下安全了。”她说。
沈悦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赤金流光,没伸手拿。
“不戴?”书诗问。
“不戴。”沈悦摇头,“锁进嫁妆箱最底层,贴封条。记进‘聘礼附属归还清单’里。”
诗画接过钥匙:“我亲自管。”
屋里一时静下来。
沈悦盯着那口檀木匣,忽然问:“江南那边查清了吗?”
知意点头:“采办太监老周捞的钱,是从苏家远房亲戚的商号走的账。南苑三个月没递金器,那份‘贡品残件’记录是假的。”
“可见,这支步摇根本不是什么御赐。”沈悦慢悠悠说,“是他们倒腾出去又塞回来的赃物。”
“对。”知意笑,“丽妃不过是替人顶缸。真要追下去,牵出来的是盐税黑账。”
“那就先不动。”沈悦懒懒地,“等哪天需要的时候,再掀出来。”
墨情把匣子放进柜子深处:“我会定期检查防潮防蛀。”
书诗合上笔册:“下一步该清点嫁妆了。田产、铺面、库房存货都得核一遍。”
沈悦嗯了一声:“你安排人手。”
知意突然想起什么:“刚才西角门传来消息,说丽妃派来的宫女回去时脸色很难看,一路都没说话。”
“怕了呗。”沈悦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本来想借机压我们一头,结果反被靖王压着交东西,脸面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