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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第2页）

“华裔不会怕，”他转过头，目光清亮而冷静，“但我们心不齐。陈家丶林家丶黄家……各家自扫门前雪。日本人太阴险，擅于分化瓦解，而洋人，”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们只会作壁上观，甚至乐见我们相互制衡。这绝非长久之计。”

Vegas欣赏地看着他，像在打量一件终于绽放光彩的珍宝。他伸手为陈盛重新斟满酒杯，声音低沉而充满引导性：

“说得对。但阿盛，你要明白，永远不要指望绵羊会因为狼来了就变成狮子。”

他俯身靠近，雪松的香气混着威士忌的醇烈将陈盛笼罩。

陈盛没有退後，反而反手扶住他的腰，明亮的眼睛在近距离直直地看着他，像是要看清他所有僞装下的真实。

Vegas与他对视了一瞬，竟率先败下阵来。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陈盛的肩膀上，闷闷地低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丝难得一见，几乎是无奈的纵容。

“阿盛，”他的声音透过衣料传来，有些模糊，却清晰地敲在陈盛心上，“别这样看我。”

陈盛扶在他腰侧的手微微收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Vegas擡起头，却没有完全离开，呼吸依旧喷在陈盛的颈侧，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被你这样看着，”他低声说，语气里那种玩世不恭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些许真实的疲惫，“我会忍不住，把所有的底牌都交给你。”

陈盛却没笑。

他扶着Vegas腰侧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擡起来，轻轻拂开对方额前垂落的碎发，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丶沉稳的温柔。

他看着Vegas近在咫尺的眼睛，目光清亮得像月光下的海平面，没有任何贪婪与算计，只有一片坦荡的坚定。

“我不要你的底牌。”陈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许诺，“Vegas，我会帮你。”

Vegas凝视着他，眼中最後一丝戏谑也消散了。他什麽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望进陈盛眼里，然後用力地紧紧地将人拥入怀中。

沙龙散场，夜色已深。

车窗外，槟城的灯火流淌成一条昏黄的光河。两人一路无话，某种无声的默契在车厢里弥漫。当Vegas将车停稳在他那间隐秘公寓楼下时，他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下车，而是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中静静看了陈盛片刻。

陈盛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

下一刻，Vegas倾身过去，吻住了他。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它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挑衅，也不是带着算计的诱惑，而是确认。确认彼此的心意，确认白日的誓言，确认他们是真正的“我们”。

走廊寂静，门在身後关上的瞬间，便隔绝了整个世界。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盛先醒来。他微微动了一下，感觉全身像是被仔细地拆解过，又温柔地重新拼凑起来。腰间横着一条结实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仍在沉睡的Vegas。晨光柔和了他清醒时所有锐利的线条，此刻的他，收敛了所有锋芒，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陈盛的目光掠过他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最後落在他锁骨上方一道浅淡的丶不易察觉的旧疤上。

这就是那个扬言要“搅个天翻地覆”的男人。这就是那个在他面前，偶尔会流露出真实疲惫的男人。

陈盛极轻地挪动身体，想去拿床头的杯水。他刚一动，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了。

Vegas没有睁眼，只是将脸埋在他颈後，带着浓重的睡意，含糊地咕哝了一声：

“别动……”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丶近乎是本能的依赖。

陈盛顿住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撞了一下。他不再动弹，就着这个被紧紧环抱的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

窗外，是南洋又一个寻常的闷热的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