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盛转脸看他,被酒气熏得微红的脸上带着好奇:“哪里不一样?”
“他们活着是为了生存,”Vegas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陈盛的表象,“而你,好像生来就是为了享受生命本身。”
这句话像一颗温柔的子弹,击中了陈盛内心深处那份无人理解的丶对自由和美的渴望。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那笑容里多了几分被读懂後的酣畅,他举起椰壳:“为享受生命,干杯!”
Vegas看着他仰头饮酒时滚动的喉结,眼神深邃。
他们穿行在灯笼与星光照耀的街巷,肩膀时而因为拥挤而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那短暂的触碰像微弱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传导。
陈盛觉得这个神秘的男人像一团迷雾,危险却引人探究。
而Vegas则看着身边这个发着光的少年,像在欣赏一件即将被自己亲手点上痕迹的稀世瓷器。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拉扯,一场无人说破的共谋。
庆典的喧嚣是背景,而他们之间沉默的吸引力,才是今夜真正的主旋律。
庆典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後,两人信步走到一处临河的安静茶寮。
河面上倒映着对岸的点点灯火与一轮清冷的月亮,水波荡漾,将光影揉碎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陈盛靠着栏杆坐下,要了一壶清茶。
夜风拂过他微热的额角,带来一丝凉意。他看着对面沉默的Vegas,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
“这里的月色很好,”他侧过头,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语气自然得像在分享一个珍藏的秘密。“我吹一首《望春风》给你听。”
说完,他竟真的从怀中取出一支被摩挲得温润光洁的洞箫。
Vegas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跳脱飞扬的少年,竟会随身带着这样一件古朴的物事。
陈盛没有看他,只是将箫管抵在唇下,眼帘微垂。下一刻,一段空灵幽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寂寥的旋律,便从他指尖流淌而出。
箫声不像他的人那样热烈,反而像这河面上的月光,清冷纯净,缓缓渗入夜色。
它诉说着无人知晓的心事,勾勒出春风里潜藏的丶一抹淡淡的渴望与忧愁。
陈盛完全沉浸其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方才所有的明媚张扬都沉淀下来,此刻的他,像一尊被月光浸透的丶易碎的玉像。
Vegas斜倚在柱子上,指间的烟早已忘了吸。他静静地听着,看着。
这箫声与他所熟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没有算计,没有血腥,没有权力的倾轧。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早已锈蚀的名为“安宁”的弦。
他感到一种陌生的烦躁,因为这旋律创造了一个他无法进入,也无法掌控的精神世界。
陈盛不再是那个可以轻易被定义的快乐富家少爷,他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遥远和复杂。
一曲终了,馀韵在水面上袅袅散开。
陈盛放下洞箫,擡眼看向Vegas,眼神清澈依旧,却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倾诉。
Vegas没有鼓掌,也没有评论。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陈盛,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连同这段诡异的旋律,一起钉进记忆的最深处。半晌,他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声音说:
“很好听。”
这三个字,与他平日讥诮或命令的语气都不同,带着一种近乎慎重的意味。
今夜,陈盛用舞蹈展示了热情,用笑容传递了快乐,最後,用一曲洞箫,毫无防备地向他袒露了灵魂里那片不为人知的丶柔软的腹地。
Vegas知道,这场游戏,已经变得比他预想的,更加危险,也更加有趣了。他拈灭了烟蒂,起身,阴影重新将他笼罩。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