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玚觉得许明霁话里有话,可见人忙着给自己布菜,也就不多问。南下至少数月,如今这般好好的吃顿饭也是难得。
许明霁是在许泽之身上发现端倪的,自他住进了西厢房,乐安便跟在他身边伺候,离府中幕僚们的院子并不远。
乐安替许明霁去杂事房领新到的凤山阁衣裳。
“小公子,这是新衣。方才我还以为小公子去了前边的院子咧,原是许生在收拾行囊。”
“收拾行囊?他可说要去哪里?其他人呢?”
“个中明细乐安不清楚。不过其他人,似也在整理细软?”乐安也疑惑起来了,她没听说府中的先生们要换厢房。
许明霁心下了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明天王玚该叫自己回竹院去了。
如今他好像真的没名没分,连死缠烂打要跟着王玚南下的资格也无。既非心上人,又非能人异士,确实没必要多带着自己一个拖油瓶。
许明霁若有所思,不再多问。
这晚天沉得像块浸了水的黑陶,压在头顶连呼吸都觉沉缓。星星映不出多少光,月亮只晕开一圈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清辉,衬得夜更黑。
宣政殿烛火通明,帝王如同木偶,目中无神也不在乎跪了一地臣子在哭喊争吵些什麽。王逾和常思远你来我往,最终还是把重担扔到了年少挚友的儿子肩上。
总有人要牺牲,但最起码不会是自己家中的才俊,对不住的人,就只能对不住了。
翌日清晨,公鸡冲着初升的朝阳一顿打鸣。
小黑被吵得抖了抖耳朵,爪子开花踩踩四殿,他近来对着四殿愈发自若,早不像以前那般拘谨。
他擡头一看,咦?许明霁这麽早起床去哪?
王玚心中有事,加之旧疾未愈,秋风一起膝盖便隐隐发酸,他整夜没合过眼。
守在外头的五乙见许明霁一大早就来了,想着主子没睡,便把人放了进去。
说不清是为了什麽,王玚平躺着,装睡。
阿明要干什麽?
许明霁放轻了脚步,到了床前便没了声响,只是盯着王玚看,目光描摹着起伏的胸膛,挺直的鼻梁,还有好似睡不安稳而蹙起的眉峰。
我的公子,还是这麽帅气。
“公子?你醒了吗?”许明霁轻声问,其实他根本不想叫醒王玚。
无人回应,王玚还是规矩的躺着。
晨光透过窗棂,亲吻着发丝。许明霁蹲下身支着脑袋,数着王玚的睫毛,又笑着问了一遍王玚醒没醒,他要肆意妄为了。
呼吸渐进,许明霁越靠越近,王玚暗暗揪紧了被角,似乎两人的唇就要相贴。
“我的公子,早安。”
许明霁凑过去亲了一下鼻尖,又觉不够,又亲了亲额头。像炎炎夏日里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可乐,心情甜到咕嘟咕嘟冒泡。
王玚装睡不太行,睫毛都在抖。不是许明霁不想唇齿相依,只是他想留到南江再见时,免得王玚太气自己私自跟过去。
到那时,出卖色相,应该就不生气了。
不等王玚有什麽反应,许明霁就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只留下一室寂静,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丶属于许明霁身上的清冽皂角香。王玚在他离开後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不知望着何处出神。
明明没生病,王玚却觉得脸上烫得很。
许明霁主动提出想去郊外竹林野猎,但出城之前与姜序有约,想去酒楼用过午膳再去。
王玚不喜这两人又凑到一处,听闻常子乐也在,思及阿明回了竹院便再不能外出,心下一软便都依了许明霁。
当然,他让乐安时时看紧许明霁,总归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