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好
屋外,初升的朝阳晕开浅金霞光,檐下还有将坠未落的晨露。
菱花镜映出床榻上两道相拥的身影。许明霁睡眼惺忪,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
他试着挪动,原来一直抱着自家公子,压麻了。
王玚不满有人扰他清梦,翻身,不偏不倚,转进了许明霁怀里。感受到暖洋洋的热源,王玚下意识蹭了蹭许明霁。
极少见到王玚这麽孩子气的一面,许明霁笑着捏捏自己的手臂,又把人揽住,亲了亲王玚的额头。时辰还早,再睡会吧。
泗州城外决堤的淤泥地,大家夥连日清理早已妥当。
夹杂黄沙倾斜而下的洪流曾经冲走无数家园,断壁残垣,连立起的墓碑都留不下。
如今河底淤泥安静的留下,来年这片土地的收成应当会很好。
“林叔,你家的房子盖得真方正!”路过的人大声夸赞。
林老笑出眼角的褶子,摆摆手。他们一船人在波涛之上漂泊半生,如今终于能在地上扎根,得以安顿晚年,他无比知足。
因而即使上了年纪,林老还是坚持亲力亲为,日日给来做砖瓦工的年轻小夥搭把手,只为早一日带着孙女安家。
林老揉着着腰,看着躲在门後的大孙女,又瞧了瞧来卖力干活的年轻小夥,身子骨还算健壮。
“唉,可惜咯——人老了怕是没几日好日子过。”
“呸呸呸!”林云云听不得爷爷唉声叹气,走出门口就叉着腰反驳,“爷爷年轻的很!以後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年轻小夥见林云云出门,又惊又喜,扯了扯麻布衣,这是他在城里拿劳作领到工钱新买的,才换上。
“林,林姑娘好。”小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有些局促。
“流氓!看什麽看!”林云云皱眉,她不喜欢黝黑的小夥,还惦念着要像许娘子那般嫁个好夫婿。
小夥连忙转过头,红着耳根结结巴巴地道歉。
林老坐在长木凳上笑看,他觉得这门亲事有戏,能给大孙女找个踏实可靠的归宿。改日他便找媒婆打听打听。
这块泥地离码头不远,收鱼的丶讲价的丶卸货的丶盘问来往船只的,一切都恢复了井然有序。中有一奇人,一个新来不久的独臂搬运工。
是馀家小子,他走起货来比常人还快,扛东西稳稳当当,要的工钱还比别的小工少两文钱,常来往的船家都喜欢用他。
附近的媒婆正暗自打量馀家小子,这人虽缺了一臂,可能吃苦为人也老实,据说还识得几个大字,配那拿不出嫁妆大寡妇的大姑娘正好。
雾从江河散去,晨曦愈发清晰可见,落在来往男女老少的脸上,都暖洋洋的。
帐内还是一片静谧。王玚醒来时,还有些恍惚,他已然许久没有睡得这般餍足,日上三竿也不知醒。
许明霁的睫毛纤长,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王玚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珠,脑海里全是两人在浴室里胡作非为的画面,眸间满是柔情。
“偷看我?”许明霁忽然睁开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看吗?”
王玚勾起许明霁散落的青丝,“看自己的人,何须偷摸?”
话音刚落,王玚便觉腰间一紧。许明霁手脚并用地黏在王玚身上,像树懒攀上树桠,整个人都贴上去。
“我的公子真是招人。”
许明霁侧头亲一下王玚耳垂,又亲一下小痣,又亲一下额头,又亲一下鼻尖,怎麽都亲不够。
白日晃晃,不比昏暗的夜晚。
王玚咬了一口许明霁下巴,不能太过,李老真的会骂人,他勉强阻止了一场白日宣淫。
“公子你太单薄,自打到了这城便日日劳累。如今还带病,骨头都硌我。”
“阿明起身,便不会硌着了。”
许明霁不满,扬言要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冬日里抱着入睡才舒心。他撑起身,垂下视线,王玚也不躲。
眼瞧着又要闹作一团,李老喊来的春怡在外间咳嗽,说着该到用药的时辰了。两人这才起身。
王玚暗忖春宵帐暖难自已,往後还是不能由着阿明胡来。
许明霁可不管,一边替王玚洗漱更衣,一边趁机上下其手,黏糊得很。王玚看见许明霁眨巴的桃花眼,转头就把礼法抛之脑後,由着许明霁肆意妄为。
姜序离了京城,但没有离了算盘。他在府邸里一样在核算各类账目,确保每一粒米丶每一个铜板都花在了刀刃上。
这一算,姜序发现了一笔不易察觉的差额。
“这不对啊。”
“姜总,哪里不对。”许明霁在旁边敲开几个核桃,剥出一小碟子核桃仁。
“多了一笔,杜鉴书报上来的东西,和五甲查出来从官库里拿出数目不一样。”姜序喝了口茶,瞟了一眼小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