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许明霁想起只擦枪不走火的方才,也紧绷,可他就是搂着人不愿撒手,“来日到了边疆,行军或只能席地而眠,也是如今这般相拥可好?”
“……”
“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王玚还是不说话,闭上眼睛,和许明霁十指相扣。
许明霁不想让嫌隙留到天明,他问:“玚儿的顾虑,说给我听听好吗?早些时候许泽之莫名其妙骂了我一顿,他说我令你蒙羞,又让你习武也束手束脚,都是我的过错吗?”
“什麽话!”王玚当即要起身,许泽之不知所谓。
腰被搂着,支起手肘王玚便跌回许明霁怀里,他抿起的薄唇又被许明霁轻咬。两人四目相对,皆是笑意。
“他一番糊涂话也不全然空xue来风。”王玚抚上许明霁胸膛,阿明不习武,倒生得结实,“我如今见你蹙眉会慌,见你受伤会乱,这般心神不宁,只怕将来护你时出差错。”
攥紧王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怦怦作响,许明霁柔声道:“那玚儿见不到我便不念我了吗?我不怕刀光剑影,我只想守着你。”
“唉,我总是对阿明心软,说不过阿明。”
“那我便当玚儿默许了!”
喜上眉梢,许明霁又是一阵缠人,他带着几分得逞的狡黠,“往後你在沙场挥斥方遒,我便在家中候你凯旋,总有灯候你归家。”
许明霁语气愈发郑重:“我不要去当你的软肋,我在你的身後,军费粮草兵刃乃至人心,能为玚儿做的一切我都不遗馀力。我的小将军,只管策马挥刀,砍下敌旗。”
王玚闻言,对上许明霁眼底灼灼的光,喉结轻轻滚动。
“好,我自护你周全。”既不让疑虑过夜,王玚稍有踌躇还是问:“阿明可知此战结局?或者说在我身上的我,可知?”
许明霁的笑意一怔,血污中找到王玚身影的记忆让他心头猛地一抽。
“我……”
“嘘——不愿说便不必说。过往亦或是将来,阿明既然选择了同往,那我便死生不弃。”
“战场上瞬息万变。”许明霁埋头在王玚肩颈,“我只知我会陪着你,白头到老。”
“嗯,白头到老。”
两人相依,听不见风急雪重。
宣政殿内,鎏金铜炉里的青烟笔直向上,却被殿中争论搅得微微晃动。
以纳喇族为首的蛮夷连胜三场,西都又没了王逾坐镇,只得闭守城池,如今京中已是人心惶惶。
“陛下!蛮族狼子野心,屡次犯我边境,屠我百姓!毁我城池!如今却忽然遣其公主来和亲,居心难测,臣等万死不能从!”兵部尚书上前一步,振振有辞,他身後遥有武将附和。
“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今年又逢洪灾,食粮歉收,若再举兵,恐生民变啊!”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对上视线,又不动声色挪开,他放缓语气,“何况蛮夷并未指定要皇室中人娶亲,只要能撤兵还城,又何须在意旁的。”
“不可!那公主非一人嫁来,还有随行数百护卫,谁知是否蛮夷眼线?谁知是否来行刺杀之实?”
“此言危矣。如今蛮族既愿罢兵,我朝何必非要兵戎相见?若能以和亲为契机,安抚蛮族换得数十年太平,再暗中整饬军备,待国力强盛,何愁蛮族不服?”
“此与引狼入室又有何异?”
“再动干戈,谁又敢保证此战必胜?”
“好了。”谢韫见衆人吵得面红耳赤,时候差不多了他便出言调停,“自古和亲止战不在少数,我朝亦可效仿。犬子不才,若无更好人选,便让犬子抵上便是,论家世亦足以与公主相配。”
常思远话中带着讥讽,却不点破,“谢公为我朝,那是殚精竭虑。”
“常相过誉。”谢韫目不斜视。
御座上的皇帝根本不关心阶下人在论及何事,皇帝近来越发昏沉,他只知喝下汤药便能见到自己的亡妻,如今他正等着下朝,好与爱妻梦中再会。
朝堂之上不知谁在朗声大笑,有人明白再振国威已是遥遥无期,眼前的权贵早已被茍安蒙蔽了双眼。
和亲的旨意很快便张榜告知天下,阿娜日也带着族人住进了京中驿站。
许明霁连日斡旋在各大富商权贵之间,因着王家世代从军,胜多败少,他私下募集到了数目不少的金银。可自从和亲一事传开,莫说再多添一个银锭,连原本热络有加之人,都托辞突遭变故,怕是应允之数难如期送至王府。
正当许明霁苦思之时,一笔金银送到了他手上,他却宁可不收。
“铃儿,你这是怎麽了?”
路过秋月楼後街,许明霁见秋半的贴身侍女哭得难自已,他便下轿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