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走
京中气氛多凝重。
负气出门的许明霁直奔凤山阁,找常子乐算清这几个月的利银。而後他去见谢成,不知从南江带回来的一怀黄土,是否能带来一些转机。
“小公子,可只是出门见友?”乐安很紧张,她害怕许明霁又灵机一动把衆人甩下,一鼓作气跑到公子见不到的地方。
车夫屏气凝神,竖起耳朵,他是五甲,易容变装後的。
“不是。”
许明霁抱臂,皱着眉看来往的人群。今日雪落尽了,积雪被踩得发黑。
你我算什麽?这句话在许明霁脑海回荡,不符合声音传播的物理规则,越来越响。他知只是王玚的气话,自家公子在情爱二字上向来拧巴,不过是想保护自己。
可在家人面前不被承认,许明霁还是理智不了,决定自己出门生会气。
“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乐安放心。事情谈妥了我定会寸步不离跟在公子身边,他休想留下我。”
血债血偿,许明霁只想陪着王玚亲手还回去。
乐安只松了半口气,她踌躇一会还是开口说,虽有僭越,可许明霁向来易相与。
“公子心有牵挂,便生软肋,若京中亲友安好,公子便无忧虑。”
“……我不会成为他的麻烦。”
多劝无用,轿子里一时无声响。
内忧才平外患又起,国之存亡,生死攸关的大事,朝堂自当竭尽全力。各派林立,臣子跪了一地,谁都不献言,死寂。
凤山阁今日撤下了许多色彩艳丽的物什,比往日多添几分肃穆。
许明霁没见到姜序,只有常子乐出来见他。
“别来无恙啊,许兄。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姜序呢?”
“阁里要算计的帐目多,他暂且不得空。”
唉,许明霁轻叹,终究是自己让姜序陷入这般前後两难的境地。光阴寸进如刀割,他们回家了,世上就再无常子乐。
今日不论姜序是被常子乐阻拦,亦或是他不愿出面,许明霁都不在乎。
“让他歇着吧,世事乱了,想必常兄也能庇护一二。我来只为金银,想必凤山阁的掌柜也知其中利害。”
常子乐努力绷住自己波澜不惊的脸,西都之事,家中叮嘱不可牵扯过深,稍有不慎便致常家万劫不复。
“利银…在商言商,我定不会少了你家公子的,可是……”常子乐上前,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西都之事,我略知内情,跟我走。”
院中凉亭,四周的帘帐低垂,中有火炉,温着一壶茶。袅袅热气升腾弥漫,字字句句却像冰锥扎在胸口,许明霁越听心越沉,连呼吸都带着寒气。
常子乐无力左右家中决策,他把所知几乎毫无保留地透露给许明霁。
除却已然谈拢的利银,不论再有何等生财的法子,常思远勒令常家都不可再与王家共谋,自然也绝不能再往王家送钱。
西都如今的形势并不容乐观,王逾殒了,剩王珀独木难支,甚至称得上岌岌可危。朝中已快马加鞭送去粮草,可多半空饷,能有几成到西都也未可知。
本应乘胜追击的蛮夷更为诡异,他们竟退居十数里,安营扎寨。
谢家更是一团迷雾,似在私下筹备起婚事,可谢成和谢同皆无娶亲的消息传出。总不能是半步入棺材的谢韫还要纳妾吧,他可是一直以情深示人。
“我所知甚少,此为全部。”
“足以,多谢常兄。”
风雨飘摇中的大树怎会轻易倒塌,可若树干中空,又能支撑得了几时。许明霁想起那片可怖的战场,多少人的热血洒在边疆也要护住的江山,或许早就把他们贱卖了。
亭子里无人拨动木炭,火势渐弱,茶水很快凉透。
“子乐无能,只馀些私己钱。”
许明霁抿一口茶,忽而笑道:“已是助力。许某还有一事相求,常兄可有京中权贵富商的名单?西都的浑水难蹚,可若只是花些身外物赌个青史留名,总有人愿意一试。”
多几个粗粮饼子,就有可能多几分胜算。许明霁明白,如今情形在京城筹集物资,怕是难上加难。但许明霁一定要试,谁知此战是不是终章,万一尚有转机呢。
富商多爱好名声,常子乐应下了,他不便出面可私下行个方便,旁敲侧击讲几句总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