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药茶!
又是这种廉价的丶带着施舍意味的关心!
她凭什麽?!她以为她是谁?!救世主吗?!用这种平静的眼神看着他,是在嘲笑他的无能吗?!那张地图,上面有他狼狈的痕迹!那些药茶,是在提醒他身体的虚弱吗?!
“不需要!”叶聿炀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难听,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戾气。
他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竖起了全身的尖刺。“拿走!立刻给我拿走!”他猛地擡起那只完好的左手,作势就要去挥开她递过来的纸包,动作充满了攻击性和厌恶。
林青竹在他擡手的瞬间,身体微微後仰了一下,避开了他可能挥过来的动作,但脚步没有後退。
她递着纸包的手依旧稳稳地停在半空,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丶带着点悲悯的……理解?
这种无声的平静和那丝悲悯,像一把更锋利的刀,狠狠刺穿了叶聿炀狂怒的僞装!他挥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打她?他做不到。对着这双平静得如同能映照出他所有丑陋的眼睛,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暴戾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卑劣。
“滚!”他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扭曲变形,充满了绝望的嘶哑。
“别来烦我!听到没有?别再来打扰我!”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咆哮,试图用声音吓退靠近的人。
吼完,他不再看林青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他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巨响,狠狠摔上了那扇厚重的防盗门!
巨大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震得门框都在微微颤抖,也彻底隔绝了门外那个带着青石巷阳光和药香的世界。
叶聿炀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刚才那短暂的丶充满火药味的对峙,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部的钝痛再次尖锐起来,喉咙也像火烧一般。
他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门外,一片死寂。
走了吗?
她应该走了吧?
被那样吼,被那样对待,没有人会再留下来自取其辱……
一种难以言喻的丶混杂着解脱和更深沉空虚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赶走了她,用最恶劣的方式。他成功地维护了自己那点可怜又可悲的“尊严”。
可是,为什麽心里没有一丝快意?为什麽反而像被挖空了一块,灌满了冰冷的寒风?
他蜷缩在门後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後独自舔舐伤口的动物。
画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粗重的丶不规律的呼吸声。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无声地飞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胃痛和身体的不适感在死寂中变得更加清晰。他昏昏沉沉,意识在痛苦和疲惫中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一个极其细微的丶几乎被忽略的声音,从门缝底下传来。
“嚓…”
非常轻,非常短暂,像是纸张摩擦地面的声音。
叶聿炀混沌的意识被这微小的声音惊动。他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
那里,有什麽东西被塞了进来。
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丶用细麻绳捆好的小角,静静地躺在门内冰冷的地板上。正是林青竹刚才要递给他的那个纸包。
她没有走!
她没有把东西拿走!
她竟然……把东西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丶强烈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叶聿炀刚刚平复些许的心防。
她这是什麽意思?!怜悯吗?施舍吗?还是对他最後的丶无声的嘲讽?!她以为这样他就会接受吗?!
“啊——!”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猛地扑过去,抓起那个小小的牛皮纸包。
纸包很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剧痛!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疯狂地撕扯着包裹在外面的牛皮纸。
坚韧的牛皮纸被他粗暴地撕开,露出里面那张被抚平过丶却依旧布满深刻褶皱和破洞的旧地图,以及几个用桑皮纸包着丶散发着浓郁草药香气的茶包。
“滚!都给我滚!”他嘶吼着,将地图和药茶包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张饱经蹂躏的地图再次被摔得皱成一团。
几个药茶包散落开来,桑皮纸破裂,里面深褐色的药材碎屑洒落一地,浓郁的丶带着清苦气息的药香瞬间在污浊的画室里弥漫开来,强势地压过了松节油和垃圾的酸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