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似的手指灵巧如蝶,眨眼间重整山河。舒玉蹲在垄边猛记笔记,炭笔在黄纸上划出歪扭的蚯蚓文。
“阿爷,瓜果皮沤肥要几日?”
“桑枝和麻秆哪个更抗虫?”
“若是混种茱萸能不能防”
烟袋锅“当啷"”敲在铁锹上,惊飞菜畦边的麻雀。杨老爹抹了把汗,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笑意:
“小猢狲问题比田鼠洞还多!”
骡铃响过三遍,杨大江扛着麻袋钻进车厢:
“爹,该动身了。”
“把这个捎上。”
颜氏追出来塞了个油纸包,
“新晒的艾草,驱虫比药铺的强。”
舒玉扒着车辕不撒手:“阿爷,我的菜苗”
“死不了。”
老头儿往她脑门弹了个爆栗,“比你阿爹当年强,他头回种萝卜把苗当草薅了。”
颜氏倚着月洞门笑骂:
“装什么大尾巴狼!当年是谁把麦苗当野草拔了?”
祖孙俩在晨光里笑作一团。杨老爹粗糙的指尖捏起粒菜种:
“这南边种子皮厚,得拿温水泡过”
话音未落,舒婷突然在摇篮里蹬腿大哭,奶团子的虎头鞋精准踢飞了葫芦瓢。
骡车碾着青石板远去时,舒玉正跟着周婆子学腌萝卜。粗盐粒在她掌心化成雪,忽然听见街面传来杂沓脚步声。暗卫乙拎着扁担冲进来:
“东家!西市粮铺排起长队了!”
“管他作甚?”
刘秀芝往坛子里码萝卜,“咱家存粮够吃仨月。”
辰时时初刻,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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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包五十!素的三十!”
绸缎庄掌柜的马车堵在门口,小厮挥舞钱袋直嚷嚷,“快些!要赶路!”
舒玉扒着柜台数铜板,羊角辫扫过暗卫乙腰间的佩刀:
“怪了,往日都是十个八个买”
城郊官道上,杨老爹的烟袋锅突然重重敲在车辕。拉车的青骡惊得扬起前蹄,差点把后头打算拉麦子的麻袋甩进沟里。
“爹?”
驾车的杨大江慌忙勒缰绳,“您当心”
“掉头!”
老头儿突然暴喝,沟壑纵横的脸映着远处腾起的狼烟,“快回城!”
“可咱才出城三里”
“路上都是往城里走的,怕是出事了!”
杨老爹指尖颤,“家中妇孺都在城内,快回!”
车轮在官道上碾出火星。杨大江把鞭子甩出残影,后头跟着的粮车差点撞上运柴的牛车。卖柴老汉刚骂了半句“赶着投胎”,抬眼望见北边天际,扁担“咣当”砸在脚背上。
城门卫兵正要落下闩木,忽见烟尘中冲来辆骡车。杨大江的破草帽飞过护城河,嘶吼混着骡铃炸响:
“军爷且慢!我家八十老母病危——”
“滚!”
守门卒的长枪擦着车板划过,“知府有令”
“军爷行个方便!”杨老爹甩出袋铜钱,钱串子“哗啦”散成满地金雨。趁着卫兵低头捡钱的空当,骡车擦着闩木缝隙挤进城门,车辕在青石板上刮出串火星。
杨家的铺子异常的火爆人潮涌动,一柱香后街角突然炸开哭嚎。卖炊饼的孙瘸子瘸着腿狂奔,蒸笼滚了满地:
“关城门了!鞑子打来了!”
空空的蒸笼里被慌乱的人群掀翻,舒玉踮脚张望时,正撞见杨老爹的骡车逆着人潮冲来。车辕上溅满泥浆,杨大江的短褐裂了口子,活像被野兽挠过。
“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