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鸿满心只剩惊叹,由衷道:“你真的好厉害啊!”
“过誉。”冷静的裴世子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眉眼清冷,身姿如松,是天地间独一柄的利剑。
待下了山时,依旧冷静的裴世子认真道:“以後这山头就是你的了。”
谢轻鸿正低头扯着裙摆看路,闻言还未回话,就见他向前两步,半蹲在前面,低声道:“上来,我背你。”
她便不客气地攀上他肩头,感受到他的肩背绷得紧紧的,似是少年心事雀跃,她的心情便也跟着开心起来:“那我要在这山头上种茶树,种一个茶园!”
“好,你种什麽都好。”裴渡背着她慢慢向山下走,将晚霞和夜幕都落在後头。
谢轻鸿刚刚上山时没要他背,下山才知道有人背这般舒服,头歪靠在他肩头慢慢就睡了过去,等到夜幕低垂,她迷迷糊糊醒来片刻,却看见林间萤光闪烁,像是星子落入凡尘。
她尚没有清醒,迷迷糊糊问:“裴渡,如果你发现这世间一切都是假的该怎麽办啊?就像我们只是一本书里的过客,连姓名都甚少被提起,就和那萤火一样,只在黑夜里看得见。”
“那就自己写一本书,这书里只写我们的故事。”
她问的随意,裴渡却答得认真:“萤火与日月一样,就算是过客,过客也都有自己的事。”
谢轻鸿混混沌沌又要睡过去:“你说的真好。”她迷迷糊糊擡手在他发顶碰了碰,那手势像是呼噜猫儿一样。
裴渡脚步一顿,看这夜色苍茫,想到今夜过後自己怕是会被未来丈母娘的加入拒绝来往的名单,短时间内必不可能像此刻这般近水楼台。
这一瞬间念向胆边生,他轻轻喊了一声:“阿幺。”
谢轻鸿“嗯”了一声,又没听见他继续说话,强忍睡意撑起头,打了个哈欠问:“你喊我做什麽?”
裴渡使了个巧劲,将人放在路边大石头上,又低低喊了一声:“阿幺。”
“嗯?”谢轻鸿疑惑歪头。
然後她眼睛就被他的手掌遮住了,失去视觉让她更为敏感,她眼睫微颤,扫在他手心,痒得他心尖乱颤。
“阿幺,我心悦你。”裴渡倾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亲得克制又温柔,“也心悦一下我,好不好?”
谢轻鸿在他掌心的遮掩下瞪大眼睛,唇边温柔的触感比纱绢相隔的触碰要清晰得多,少年人的心事就从这吻里直白又隐晦地宣泄而出。
耳边只听得见心跳声,脑中只剩下:第八条,裴渡他偷亲我!第九条,裴渡他居然敢亲我!第十条,裴渡说心悦我!
乱糟糟的,也不知自己回了好还是不好,只记得分开时,裴渡唇边掩不住的笑意,眉眼似有春色。
——
裴渡回南王府时,正好赶上南王去佛寺接王妃归来,南王府内没有主人,他径直去了暗室,前几日那胡人刺客就锁在那里,由暗卫严刑拷打了两日,应当问出些什麽。
他不懂胡人语,现在却觉得还是要学一学,毕竟阿幺那般聪慧,学什麽都快,自己总不能跟着父王学做武夫,免得以後和父王一样,和母妃说不到一块去。
他向来很会汲取前人的经验,并时刻改进。
暗室设在地下,见他下来,守着的暗卫忙上前禀报:“确定是胡人,且他们的目标是掳走谢姑娘,据说是胡人王帐密令,没有前因後果,只给了几个人名,一定要将这几个人带去胡地。”
“人名还有谁?”
“秦国公府秦衡丶郑国公府郑璎珞和御史中丞之女宋灵犀。”暗卫将记录下的供述呈上,“对比之下能确定的就是这几人,其中宋灵犀于数日前因邪祟流言被关押在佛塔,後不知所踪,怀疑已被胡人带走。”
裴渡若有所思,这几人难道有什麽共通之处吗?若说世家出身,那宋灵犀差了一截,若说文思敏捷,郑璎珞又乏善可陈,若说相貌上乘……那与阿幺相比,其他三人差的又哪是一截?
一定有什麽暗地里的联系是他未曾注意到的,暂且不管宋灵犀,他知道秦郑二人于年初害阿幺落水生了场重病,三家便生了些龃龉。
难道是彼此对立的家族关系?不,不对,世家关系错综复杂,一时间的龃龉并不算什麽。且若因家族之故,那要掳走的也该是家族传承人。
暗卫道:“那宋灵犀因年初落水後像是变了个人,还引起兴德帝注意,特叫人盯着,时时回禀,後来她写出《望海潮》一诗,兴德帝起了疑心,才说她是邪祟附身。”
“落水病重後似变了个人?”裴渡眸光微亮,原来如此,这就是共通之处,又问,“他们是怎麽入国境的?竟还到了淮州去。”
“这些胡人是去岁和谈时就入了境内,化作周边小国客商,在各地来往买卖货物,因文牒是兴德帝去岁亲批,一直也没查出什麽。”
去岁兴德帝刚登基,为彰显大国威仪,好有万国来朝的盛况,给周边小国发了许多通关文牒,说是保护商路通畅,却不知此举让胡人钻了许多空子。
裴渡轻哂:“成事不足。”
暗卫使了个眼色,裴渡会意:“问出有没有同夥,若问不出就杀了吧,这般细作也没什麽用。”
他正待离开,暗室深处忽然有人大喊:“南王世子,我名乌纳达,是乌石兰拓的兄弟,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只告诉你!”
裴渡走近,看着这位据说是乌石兰拓的兄弟,哂笑:“你的盛国官话学的比你兄弟强。”
乌纳达被关押了几日,刑讯了好几轮,早已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只是求生的信念支撑着,一听这南王世子竟真像传闻中那样不留活口,顿时不敢再憋着,本来自己这回就是跟着蹭个功劳,如何能想到会撞在南王世子的手里?
这可是位活阎王!
他忙谄笑:“我觉得你们这话听着好听。我真知道秘密,是我兄弟告诉我的,他是王上的心腹,知道很多秘密!”
“你说。”裴渡好整以暇。
“我们大祭司夜观天象,发现有天女星降落,于是王上命我们来寻天女星,是想娶作王後。并非要冒犯贵国,咱们两国邦交那可是签了十年盟约啊。”乌纳达不觉得这有什麽,就和以前哪位帝王夜梦仙女一样,传出来也是风流韵事一桩,想必盛国人应该都懂的。
裴渡冷冷盯着他,向後打了个手势,毫不留情转身离去。
待回屋正要换一身衣裳,护卫来请:“听闻世子归来,王爷请您去书房议事。”
刚入书房,迎面一本厚如砖头的书就砸过来,他面不改色接住,顺手放在一旁:“父王。”
南王怒不可遏:“你还当我是你父王?叫你去佛寺静心,你竟然又偷偷跑了?!还带……你未婚妻去端了个匪窝?老子一定要告诉谢稳,让他改日把你打死好了,也免得跟我做亲家,还要来骂我教子无方!”
裴渡没忍住炫耀之心:“阿幺心悦于我,自然愿意陪我。”
南王:“???”你在讲什麽鬼话?连小名都叫上了?不是你有问题就是我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