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裴渡思来想去许久,觉得还是要以前人事例作例子,才显得自己的承诺有可信度。只是身边也没什麽可以参考的已婚郎君,也就只有父王的当年可以参考一二。
他向来不吝于向他人请教,不管这人曾经如何地嘲笑过他,因此非常坦然地去寻南王汲取人生经验,开口便问:“父王,您当初是怎麽让母妃相信您不会纳妾的?”
南王却觉得他此举冒犯,差点吹胡子瞪眼与他干架:“什麽纳妾?老子这些年清清白白,哪里来的妾?臭小子你休要胡言乱语!”
裴渡一挑眉梢:“父王何必如此紧张,我当然知道您不曾纳妾。只是望京里有人造谣我宠妾灭妻,让阿幺难受了,我是向父王取经来的。您这麽多年与母妃恩爱,定然有些经验是儿子远不能及的,还望您指点几句。”
怎麽说呢?这臭小子若放下身段那还真是要诚意有诚意,要好话有好话,难怪能哄得那谢家姑娘与他好。
南王心中感叹,对他这态度很是受用,对,儿子就该这样,他眉目舒展开,一捋胡须道:“那且听为父传授你几招,你听好了。首先,你得张开嘴告诉她,绝没有劳什子的妾,以前以後都只有她;其次,那等造谣的绝不能放过,不然後患无穷;再次……算了,你这回就谨记这两点足够了,还没娶上妻呢,其他的以後再说。”
裴渡不满:“这怎麽还能等以後?”
南王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娶妻前与娶妻後差的可太多了,你要学的还有许多,等你真娶到了你就明白了,未婚妻与夫人可不一样。”
裴渡眼睛一闪,低声问:“若我能早些娶她呢?不必等到明年春,入冬我就将人娶回来。”
南王愣住:“你这想法……不太合适吧?婚期都定好了,如何能说改就改?依谢家对那姑娘的宠爱,怕是也不会答应。”多说这些,他只想说一句,趁早别做梦了。
裴渡站起身,又拿出另一封信递过去道:“北边探子回报,胡人有新动向。他们那个神秘的大祭司算出今岁冬有利于开疆拓土,特别是听闻望京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决定明年定要来赏花。”
南王接过信仔细看过,问道:“既知动向,皇帝那边有什麽准备?”
裴渡冷笑:“他正忙着让世家勾心斗角,使反间计让世家内部兄弟阋墙丶亲人反目,收拢权势却不放军饷,开放边境让胡人出入望京如回故国图沙。周勤还被软禁在望京,北边就是一团散沙。”
南王沉默半晌,将信置于烛火上点燃,然後才道:“那便按你想的做吧,只是北边若抵抗不住,南边也危险。不过婚期日子仓促,别委屈了你夫人。”
裴渡微微一笑:“自然不会。”
南王懒得看他,裴氏恶霸倒也升级了,当初自己是明抢,没想到这小子无师自通学会迂回耍手段了。也是,若不是耍手段,也不能去望京贺一次寿就能把心仪姑娘给叼回窝。
这姑娘可强抢不来。
——
直至入秋,谢轻鸿都待在家中闭门不出,不管外边流言如何,不过阿月告诉她,没多久那些流言都慢慢平息了,京中又有了新的话题。
谢轻鸿在家中的日子过得倒也十分悠闲,时不时关心一下袁青青的地和表妹的课业,得知这两样前景都很好便放下心来。她手中馀钱不少,想着为以後做打算,又寻了个可信任的中间人,去南地买了几处宅院和农庄,南地地广人稀,不管是宅子还是农地,价钱都十分实惠。
她特别听了阿娘的,这些全握在自己手里,半点没透露给裴渡。阿娘说,这就是婚姻之道,绝不是不坦诚。
谢轻鸿觉得很有道理,推己及人,姑且也让裴渡存点私房钱,但是不能太多。
她正盘算自己私人财産,阿星忽然拿了封帖子进屋道:“姑娘,郑家七娘给您下帖子,邀您赴宴赏菊吃蟹。”
谢轻鸿很是稀奇,她与郑璎珞可谈不上什麽交情,再者这位可是能预知後事的重生之人,先前看自己都是怜悯,如今怎麽会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接了帖子看,这帖子十分精致,看来这位重生女主日子过得很不错。她想了想明白过来,主角总要拿配角来衬托的,郑璎珞这是想向她展示一番她与秦衡的恩爱日常。
想到秦衡昔日的龌龊,谢轻鸿还是难掩厌恶,又因那本胡语传记,她对秦衡这个人感官更差。
不过,若她此後嫁去南地,那还真没什麽时间整治这两人,倒不如趁如今还有空,刚好与他们算一算账,想在她面前炫耀对比,没门。
谢轻鸿应下邀约,到了赴宴这一日,特地精心打扮一番,一身绯色广袖织锦曳地裙,发间戴了赤金红玉冠,垂下细长的金链流苏,且这般华丽发饰也未曾压过她的美貌。她站在那里就是绝色美人本人,当得起冠绝望京。
可以说,往日见裴渡都没这般精心,阿星和阿月赞不绝口,只说姑娘往日实在太低调,若这样打扮到裴世子跟前,那他定然眼睛都直了。
谢轻鸿扶了扶发冠,不屑道:“打扮得这麽漂亮当然要给姑娘家看,男人懂什麽,他只要知道我好看就行了。”何况今日那郑璎珞肯定纠集了一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她怎麽能让那些人看到笑话。
郑家花园内正是一片欢声笑语,郑璎珞如今春风得意,靠着重生归来的记忆,开了个铺子,卖的衣裳式样新奇漂亮,让许多世家女都捧着她,只等新衣裳上市要第一个买到。
这还不算什麽,她还与秦衡两情相悦定了亲,秦衡待她极好,在外人面前时时维护她。而秦衡如今正受陛下倚重,年纪轻轻便任侍郎,比他堂兄秦徵有出息多了,都说秦家家主都考虑以後国公爵位由秦衡继承。
在今岁以前谁能想到郑璎珞能有这运道?
因而来赴宴的姑娘还暗藏羡慕,话里话外都捧着她道:“璎珞如今可太圆满了,叫我嫉妒死了,未婚夫这般体贴上进,还有那些漂亮衣裳,难为你这脑子怎麽想出来的?”
郑璎珞淡淡一笑:“不过是些巧思罢了,你们快坐下吧,咱们今日是赏菊吃蟹来的,可不许说起旁人。若你们真要说,那我可叫阿衡哥哥来了。”
几个姑娘坐下,又瞧见离主位最近的位置还未有人,就笑问:“难道那是为你家的阿衡哥哥留的?”
郑璎珞轻蹙起眉头:“不是,是为了谢家姑娘留的,她明明应了我的帖子,却不知为何还未到,别是临时有事不来了,我遣人看看去。”
这话一出,园内的世家女皆惊讶地看过去,她们这些人都听说过关于谢轻鸿的预言,不管是同情可怜还是幸灾乐祸,都觉得以後与谢轻鸿大约也没什麽往来,所以都没再费心与她维护关系,没想到郑璎珞还能请人来赴宴。
不过想来谢轻鸿如今应该也很煎熬,明知前路艰难,却不得不听君命下嫁,今日怕是露怯不想来了。
郑璎珞也以为谢轻鸿临时变卦,心道就算她亲自去谢府请也要将谢轻鸿请来,不然今日这赏菊宴就白办了。她刚遣了人出园去看,下一刻擡眼就看到花园口出现了一位绯衣美人,长裙翩跹曳地,发冠流苏在阳光下微微闪耀,整个人好似在花丛里发光,满园名贵菊花都成了她的陪衬。
郑璎珞愣在原地,谢轻鸿忽而展颜一笑:“抱歉,郑姐姐,我来迟了。”
园内鸦片无声,谢轻鸿不以为意,慢悠悠跟着侍女穿过一衆席位,在主位旁边坐下,然後佯装诧异道:“郑姐姐竟然将我安排在这儿,我还以为这位置该留给你未婚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