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觉听闻,擡头向窗外的方向望去:“那去做饭吧,我想此时天色应该有些晚了。”
饭很快就做好了。许若言从厨房向外探头看时,发现裴觉不知道什麽时候推着轮椅来到了厨房外。他肩上落了一层薄雪,估计已经在这待了很久了。
许若言看向他的时候,雪慢慢停了下来。
“我们在哪里吃?”她看向裴觉身後,只有一张石桌和三张石凳。
裴觉转着轮椅转身:“来我房里吧,外面太冷了。”
许若言欣然端着碗筷走向裴觉的房间。
刚卖出第一步,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许若言堂堂A市中心医院内科主治医师,如今怎麽就给人做起保姆来了!
竹影不知何时从何处出现,端着盘子与她擦肩而过:“做事不可三心二意。”
许若言:“……”
等到饭菜全部端上桌时,裴觉用筷子触碰了一下面前的白粥和零星的菜叶,突然轻笑一声。
许若言立马看向他,眼神不善。
裴觉挑起一片菜叶子送到嘴里:“怪不得做得那麽快。”
许若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想吃就别吃,不做饭还在这挑三捡四。”
站在他们身後的竹影面色阴沉,手悄悄摸上了别在腰上的刀。
裴觉却不在乎许若言的怨怼,只温和地对许若言微微一笑:“夫人的手艺,裴某不敢嫌弃。”说罢,便端起白粥往嘴里送。
这个笑简直要假死了。许若言在心里默默吐槽,咽下嘴里的菜。
再要夹菜时,她瞥到身後站得笔直的竹影,便问:“影侍卫不吃吗?”
竹影生硬地回答:“按规矩,下人不可与主人同坐。”
“快来坐吧,在这里不同往日,没那麽多规矩。”裴觉道。
下一秒,许若言猛地擡眸看向裴觉,随後又迅速低下头,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
“在这里”指的是在这个隐藏在荒山野岭深处的小院子里,那麽不在这里,又会是在哪里呢?
细细想来,其实许若言见到裴觉的第一眼就被巨大的违和感裹挟了。温润如玉丶彬彬有礼的裴觉在这偏僻荒凉的山野乡村中实在是突兀,任谁都不会觉得裴觉是大山里出来的山野莽夫,反而像是大户人家里被寄予厚望丶用万千珠宝堆积出的翩翩公子。
而且,在温和的外表下,许若言嗅到了裴觉凌厉的气息。作为系统学习过武术的人,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麽。
此刻正坐在她面前,安安静静吃饭的公子,很可能会在某一天撕下优雅的外表,露出狰狞狠戾的内里。
但即使有再多的疑惑,许若言也只能默不作声,装作什麽都没有看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装傻充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她从没出过错的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人不简单,甚至很危险。而现在的她对裴觉的过往毫无兴趣,她只想保命,然後离开这里。
三人用完膳後,许若言去洗碗筷,裴觉将竹影留在了房间里。
“为什麽选她?”
竹影回答的很直接:“因为她最便宜。”
裴觉顿住了。他们现在没有什麽收入,全靠他变卖家财才能勉强换来一些吃食填饱肚子,所以不论买什麽,价格确实是首要的衡量标准。
竹影又补充道:“而且那家人又说她识得几个字,也精通女红,所以我想,或许会帮上主子一些忙。”
裴觉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两人相顾无言,静默许久,裴觉突然开口:
“等到她适应这里的生活,我有她陪着,你就不用整日担心我,可以去加快施行我们的计划了。”
竹影迟疑道:“但卑职无法放心您……”
说罢,他低下头,还没等裴觉回答便道:“臣明白了。”
裴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你快去歇着吧。”
竹影离开後,裴觉挪到窗边,仰头望向月亮的方向。
尽管他看不清,但他能感知到微弱的亮光,所以他清楚月亮的方向,就像他清楚自己心中所想那般。
竹影也清楚他所想,所以才会及时停嘴。
他们对此心照不宣———
杀回去,拿回本应属于他们的东西。
迎着月光,裴觉心中慢慢浮起一个模糊的丶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身形的影子。
是许若言。
如果可以,他想知道许若言的模样。
裴觉长长舒了口气,此时此刻,从出事以来就一直绕在他心头的重重浓雾突然就散开了一些。
希望她的到来,能让这天地间的皑皑白雪融化得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