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小心地问:“他,有没有问过我什麽?”
姚菁菁不明所以:“没啊!问你什麽?”
没有就好,钱浅稍稍安心。
下午,姚菁菁和徐芷兰陪她去看沈望尘。
吕佐说他只是清晨醒了一小会儿,还在睡着。
沈望尘那模样一看伤得就极重,熟睡时面部棱角更明显,虽然没有笑容遮去那抹锋锐之气,但毫无血色的脸和洇出血渍的白衣裳,愣是把人衬出了几分病弱的娇气,好像睁开眼就能红着眼尾叫疼似的。
姚菁菁见她盯着沈望尘发愣,宽慰道:“别担心了,太医说他醒了就好,凶险就过去了。”
钱浅收回目光,没好意思说。
她只是觉得平日那样轻佻浪荡的人,居然还有这麽一副任人践踏的可怜相,看起来很好欺负。
而且她也有些拿不准,沈望尘究竟是不是在用计谋了。
若真是在玩苦肉计,这样下去估计也玩不了几次吧?简直比她还能作死!
几人坐了一阵,沈望尘也没醒,姚菁菁和徐芷兰便扶她回去了。
姚菁菁与她聊天,说出事那晚,王宥川就想让禁军和凌云军去沿河去寻人。可那时暴乱刚平,禁军和凌云军死死守着行宫,哪敢轻易离开?王宥川又无官无职,根本调令不动,气得让人连夜回京都叫人。
卓家主君得知此事後,派来百馀人,十几条船,撑着船拿竹竿一尺一尺探,大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
幸好上苍保佑,竟让她被宋十安所救。
姚菁菁又说,此次世家子女死了四五个,侍女丶侍从丶侍卫们死了好几十,禁军伤亡上百。还说睡在河滩的人最幸运,幸好钱浅及时叫醒衆人,又提醒大家往船上逃,河滩这麽多人只死两个,伤了五六个,说她简直是神女降临。
宋十安来看望钱浅,正好听到姚菁菁的话,原来是她及时提醒大家登船,衆人才能逃过一劫。
钱浅苦笑道:“那我可真是个倒霉的神女。该我登船时,艞板都被人收了回去,戚河拦着贼人拼杀,我独自逃命居然还能被人射下河去。”
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按理说,这次不该再醒的……”
这次跟前世几乎完全重合,也是救人之後跌下了河,怎麽会没死呢?
本欲进门的宋十安停住脚,微微皱起眉头:不该再醒来?
姚菁菁脆生生表述不悦:“按什麽理?你救了这麽多人,老天有眼,又怎会让你死了?你的福报在後头呢!下一世你一定会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福寿绵长!”
“可别!”钱浅苦笑求饶,“我可不想再有下一世了。”
宋十安闻言突然想起,二月一崇福寺有人向佛祖祈愿永不超生,那日她恰好也出现在崇福寺。那麽祈愿之人,大概就是她了……
“唉,我醒来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还以为在做梦呢!啧,居然不是梦……”
钱浅一想到自己居然就那麽抱住了宋十安赤。裸的胸膛,还摸了他的脸,就忍不住面皮发烫。宋十安表现怪怪的,难不成是头一次被人轻薄,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门外的宋十安眼底却升起一丝希冀。原来是当成了梦,才会摸他抱他,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她还是惦记他的?
只有姚菁菁不知所谓:“你醒了看见我不高兴吗?你在梦里对我都这麽冷淡?”
钱浅没敢提先前醒过一次的事,无奈哄道:“哪有冷淡?醒了就看见你,我很开心。”
姚菁菁这才高兴,晃着她的手说:“逍遥,你真好。其实那晚我可害怕了,侍女也不见了,到处都乱糟糟的,幸好你来了。”
钱浅捏着她的手逗弄道:“姚大千金这是想要以身相许?”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姚菁菁嗔怪着拍了她手一下,却没舍得用力,“芷兰说她还在睡着就被你拉起来了,什麽都不知道就闷头跟着你跑。我也是,还没弄明白发生何事,你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了。你是如何做到的?为何你一点都不害怕?”
钱浅笑笑说:“害怕只是一种情绪。遇到事情害怕是没有用的,想法子解决才是正事。”
姚菁菁憋不住说:“那日你被人打耳光事,我和芷兰还聊过。你被人欺负就只想着自己打回去,还算计着不能给对方留下伤痕,以免叫人抓住把柄。你这是经历过什麽啊?怎会练就这样谨慎周全的性子?”
钱浅愣了片刻才说:“习惯了。大概是一种本能吧,自然而然就这麽做了。”
姚菁菁问:“你不是才十八岁?我还比你大几个月呢,芷兰比你大两岁,我们都想不到!”
钱浅笑道:“人长没长大不是按年纪算的。若是一生都顺顺当当没遇到过坎坷,那到寿终正寝的时候都还是孩子心性呢!”
姚菁菁若有所思,感慨地说:“我原来很想快点长大,可长大後才觉得,不长大也挺好的。”
“本来就是啊!”钱浅认同道,“我一直都觉得,做个傻子是件顶顶幸福的事。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什麽顾虑都没有,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光想着如何掀翻天,多好!”
她说的欢快,姚菁菁却面露心疼,反将她的手握紧。
“逍遥,我知道,别人屋檐再大也不如你自己手里的伞。但你救了我丶救了王爷丶更救了芷兰两次。我们都希望,我们对你来说不是别人。”
突如其来的认真让钱浅无所适从,搪塞说:“我的雨不多,伞也还够用。等我伞破了就去找你哈!”
姚菁菁不情不愿地嘟囔:“也不知道有没有破的时候。”
钱浅夸张道:“你这是什麽表情?你看起来很想撕破我的伞诶!”